聽到李雲這番話,兩個人神色各異。
顧先生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而薛知縣雖然也皺眉,但是眼神裡卻帶了一些笑意。
顧先生撫掌笑道:“好好好,果然是聰明,滴水不漏。”
說到這裡,他搖頭歎氣道:“大周國事如此,就是因為聰明人太多了。”
李雲看向這位賣相極好的顧先生,開口道:“顧先生,聰明人多,是因為不聰明的都死了。”
“不管朝廷裡的人在想什麼,打算做什麼,李某隻是青陽一個升鬥小民,朝廷隨便一點爭鬥的餘波下來,李某將來可能就隻能亡命天涯了。”
顧文川一愣,然後抬頭看向坐在自己對麵的薛知縣。
薛知縣無奈道:“文川兄下午到這裡來,我便一直陪著說話,離開都沒有離開過,這話可不是我教他說的。”
顧先生搖頭歎氣,仰頭喝了口酒,苦笑道:“正是因為不是你教的,才更加顧某覺得心涼。”
“世風不正啊。”
薛知縣也喝了杯酒,開口道:“文川兄,李昭他在青陽半年,替青陽剿滅了七八個寨子,山賊都捉了一百多個人,真正的造福了百姓,不能因為他說車軲轆話,就說他不正。”
薛老爺頓了頓,繼續說道:“文川兄是清流典範,要為朝廷伸張正氣,薛某是父母官,要儘量多為百姓爭一點,而李昭這個都頭,能多剿幾個匪,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要論功績的話。”
薛老爺淡淡的說道:“李昭是青陽幾十年來,最有本事的都頭。”
“文川兄不能求全苛責。”
顧文川搖頭苦笑:“隻是感慨了一句罷了,又沒有怪罪他。”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開口道:“這石埭的事情,問誰都沒有用,終歸還要自己下去看一看,不過現在你們這宣州地界,實在是太過凶險。”
顧先生看向李雲,開口道:“李都頭,你陪著老夫去一趟石埭,護衛老夫的安全,這總可以了罷?”
李雲沒有接話,抬頭看向薛知縣。
薛縣尊無奈道:“我給伱開公文,算你出公差。”
李都頭這才笑著說道:“既然是官府的差事,李某責無旁貸,顧先生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明天。”
李雲皺了皺眉頭。
距離年關已經沒幾天時間了,明天就動身,豈不是年都沒得過了?
想了想之後,李雲才點頭道:“好,到時候我跟著先生一起去石埭。”
顧文川先是點頭,然後站了起來,搖頭道:“一路趕路過來,實在是疲累的厲害,嶽極兄,容我先去休息了。”
薛老爺起身相送,笑著說道:“我送文川兄。”
李雲跟在薛知縣身後,一路把這位顧先生送了出去,等看著顧先生離開,李雲才問道:“這個文川先生,叫什麼名字?”
薛知縣看了看李雲,回答道:“顧淵。”
李雲眨了眨眼睛:“跟石埭顧家,是一個顧嗎?”
“不是。”
薛知縣搖頭道:“老夫跟石埭那個顧家,已經鬨成了這個樣子,即便是同年,他也不好意思來尋我。”
李雲啞然一笑:“看來,縣尊與顧家那位京官,的確是同年。”
薛知縣悶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二人一起回到了偏廳,繼續這一頓沒吃完的酒菜,李雲給薛老爺倒了杯酒,問道:“是太子的政敵?”
這短短的六個字,讓薛老爺嘴裡的酒,差點噴了出來,他猛地抬頭瞪了李雲一眼,沒好氣的說道:“誰跟你說的?”
“猜的啊。”
李都頭抿了口酒,笑著說道:“這麼急著來查石埭的事情,不就是想把裴公子給牽扯進來,那個裴公子在宣州,可吃了不少好處。”
“這好處是替誰吃的?”
李都頭眯了眯眼睛,輕聲道:“扯出蘿卜帶著泥嘛,朝廷難得這麼積極做一件事,不為了黨爭,難道為了為民做主啊?”
李雲這一番話太過露骨,讓薛知縣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了過來,仰頭喝了口酒之後,開口道:“朝廷也沒有你想的那麼糟糕,至少,至少…”
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至少顧文川,應該不是為了黨爭而來,他是清流之中的名人,聲望頗高,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那就是被人騙來的。”
李都頭笑著說道:“彆人想要借他,來做成這件事。”
薛知縣地頭喝酒,沒有說話。
兩杯酒下肚之後,他才抬頭看著李雲,歎了口氣:“你說話太直白了,讓老夫覺得渾身難受。”
“不是我說話直白。”
李雲笑著說道:“是縣尊你們這些當官的,平日裡說話太繞了,現在聽到了幾句正常的話,反而覺得接受不了。”
薛老爺吃了口菜,才繼續說道:“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摻和不到朝爭當中,咱們不必要想太多,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就是了。”
“我沒有想太多。”
李都頭也開始吃菜,一邊吃一邊笑著說道:“不是那位文川先生,硬要把我拉進去嗎?他不來這一出,我想都不會想這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