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州明日樓。
新來的招討使範昭坐在主位上,與崔紹碰了杯酒,滿麵笑容。
他這個招討使,雖然在級彆上要勝過崔紹不少,但是因為隻負責地方匪盜招討,不像觀察使或者節度使負責地方政務,因此他與崔紹沒有上下級關係。
再加上,崔紹畢竟背景很大,範昭對他相當客氣。
兩個人碰了杯酒之後,範昭才笑著說道:“承宗方才說,宣州匪況好了很多,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臨來之前,還特意翻看了宣州以及附近州郡的相關文書,宣州境內多山,二三十年來匪患一直不絕,尤其是這幾年,更加猖獗,石埭縣那個姓張的知縣,不是剛到任上,就被賊寇給捅了一刀嗎?”
“上使有所不知。”
崔使君笑著說道:“下官剛到宣州的時候,的確是匪患猖獗,甚至下官準備押運到越州的錢糧,都被一夥山賊給搶了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來聽說青陽剿匪剿的不錯,下官便任用青陽都頭李昭,在宣州範圍內剿匪,如今兩個月時間過去,根據石埭送到州裡的文書,兩個月時間不到,李昭已經在石埭剿滅了七個寨子。”
“宣州境內彆的地方不敢說,但至少青陽,石埭兩縣,目前匪況好多了。”
範昭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後開口說道:“那看來,這個李昭,是個難得的人才。”
“人才不人才的還很難說,不過確有一股子勇勁,下官從京城帶來的兩個隨從,都是自小習武,頗有些功夫,跟他過手,隻幾個呼吸時間,便被打翻在地。”
“到現在,其中一個還在服藥,未必能好。”
範昭稱讚道:“能把崔家的護衛打成這樣,看來的確勇力非常,等過些天,範某非見一見他不可。”
“上使。”
崔紹剛開口,就被範昭打斷,這位招討使擺手,笑著說道:“不必這樣稱呼,咱們兄弟相稱就是。”
這一下,輪到崔刺史皺眉了。
你什麼出身,跟我兄弟相稱?
不過他隻是微微皺眉,立刻恢複了正常,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容,開口道:“光顯兄。”
“這才對嘛。”
範昭笑著說道:“承宗方才要問什麼?”
“我想問一問,前任刺史田璟,朝廷是怎麼處理的,有個結果沒有?”
“沒有。”
範昭搖了搖頭,苦笑道:“那顧文川做事太過莽撞,一口咬死田璟縱火火燒欽差,因此把田璟他們捉了去,到後來,雖然審出了田璟等人擅自加收賦稅,逼反了石埭百姓,但是田璟又咬死說顧文川自行縱火構陷地方官。”
“本來,朝廷是準備派人再到顧家,問清楚當夜情況的,但是不知怎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再派人下來。”
崔紹低頭喝酒,然後緩緩說道:“看來,爭得很厲害啊,陛下就沒有表態?”
範昭看了一眼崔紹,笑了笑:“今年都已經顯德四年了,從光業年間一直到現在,十來年了,陛下什麼時候表過態?”
“不爭出一個結果,陛下是不會表態的。”
崔紹開口想說些什麼,但是終於還是因為跟範昭不是特彆熟,沒有能夠說出口。
當今的陛下,從十來年前開始,就變得神神秘秘,說什麼話都雲裡霧裡,沒一句實在話。
因此下麵的人摸不準他的想法,就多少有點天威莫測的味道。
不過近些年,朝廷一些人已經琢磨過來了陛下的態度,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太子漸長,開府之後,勢力越來越大。
因此,皇帝才會縱容朝爭,想讓朝廷裡有一股勢力,能夠製衡太子,從而讓皇帝本人的權力穩固。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十來年間朝廷爭鬥不休。
範昭端起酒杯,跟崔紹碰了碰,問道:“範某初到地方,有些事要跟崔賢弟請教。”
崔紹回過神來,連忙說道:“光顯兄請說。”
“越州反情,現在如何了?”
範昭放下酒杯,緩緩說道:“出京之前,陛下還召見了愚兄一次,著重說了越州的情況,要求我這個招討使,協助江南東路的鄭府公剿滅賊人隻是這一路趕路過來,又是一兩個月時間,不知越州賊事,現在是個什麼光景?”
“鬨得很凶。”
崔紹微微低頭,歎了口氣道:“那姓裘的反賊,已經打下了越州城,這會兒占據了一州數縣,聲勢極大,號稱麾下兵力數萬。”
“鄭府公一時半會,竟也拿他全無辦法。”
府公,是對觀察使,節度使等一方大員的尊稱。
範昭聞言,微微皺眉:“江南百姓向來溫順,我本以為隻是出了點亂子,沒想到竟然越鬨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