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陽縣城,一處酒樓裡。
李雲被請到了主位上落座,李正也同席列座。
而胡知縣和東陽的一眾官員,則是在一旁作陪。
這是李雲下山之後,尤其是開始跟官府打交道之後,第一次被請到主位落座。
這種感覺還是很奇妙的,有一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所有人都圍著自己轉,自己說話,彆人不敢插嘴,自己動筷子,彆人就會乖乖的把筷子收回去。
彆人敬酒,李某人也隻用隨意。
一頓馬屁拍下來,讓李雲都忍不住有些飄飄然了。
這就是權力所帶來的附屬品,或者說伴生待遇,很容易讓人沉迷進去,無法自拔。
就連李正,被人誇了幾句之後,也喝的麵紅耳赤,樂嗬嗬的跟旁邊的人搭話。
等到酒過三巡,胡知縣舉起酒杯,又敬了李雲一杯酒,笑著說道:“我等在東陽,就聽說了小李將軍的威名,小李將軍勇奪臨水,一戰殲滅數百叛賊,真是蓋世英雄,來,我再敬小李將軍一杯。”
如果李雲現在已經是都尉了,那麼被尊稱一聲將軍其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他隻是個校尉,胡知縣這麼稱呼他,就有諂媚之嫌了。
而這麼諂媚,定然是有所求的。
李雲笑眯眯的跟他碰杯,仰頭一飲而儘。
山賊們平時娛樂活動不多,因為不太方便下山到處走動,社交自然也不會太多,因此喝酒就成了他們為數不多的娛樂活動之一。
哪怕是荒年的時候,拿酒跟彆的寨子交換,也是可以直接換到糧食的。
作為寨子裡長大的寨二代,李雲跟李正深受熏陶,都是五六歲就開始喝酒,到這會兒不說千杯不醉,但是酒量遠遠好於常人。
這一杯酒下肚之後,胡知縣才笑著說道:“小李將軍在臨水威震四方,已經名震江東,東陽縣裡就有好幾個女子傾慕將軍,要自薦枕席。”
“這會兒,就在將軍的住處裡等著將軍。”
一旁的李正,聞言瞪大了眼睛,先是看了看胡知縣,又看了看自己的二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而李某人喝完了這杯酒之後,抬頭掃視了一眼在座的眾人,又看向胡知縣,笑著說道:“胡老爺,這是在行賄啊。”
胡知縣麵色微變,隨即微微搖頭:“小李將軍這是什麼話,咱們初次見麵,又互不統屬…”
此時此刻,這位胡知縣心裡已經罵開了。
野蠻的臭丘八!
他為官多年,還是第一次見有人說話這麼直接露骨。
李某人自己喝了口酒,開口道:“胡知縣,蒙你請我跟我兄弟吃了這一頓飯,咱們也不必拐彎抹角。”
“你們無非是想要借著平叛的事情,往自己口袋裡撈點錢,或者是平一些不太好平的賬。”
“這個事。”
李雲笑了笑:“咱們可以商量嘛。”
聽到這句話,胡知縣可以說是大喜過望,他連忙倒滿了酒,站了起來,對著李雲低頭道:“下官再敬小李將軍一杯!”
李雲擺手道:“我話沒有說完,這酒就不必急著喝。”
胡知縣把酒杯放下,臉上已經滿是笑容。
“小李將軍你說,伱說。”
李雲坐在主位上,環顧眾人,開口說道:“這個賬,要你們東陽縣去做,你們東陽縣去報,我們軍中,隻記你們東陽送來了什麼東西,多少東西,不記價格。”
“這一點,胡縣令沒有意見罷?”
聽到這裡,胡縣令愣在了原地,原本四五分的醉意,如同被冷水澆頭一般,直接清醒了過來,他看著李雲,支支吾吾。
“這…這,這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那好,我再說下一個條件。”
李雲摸著下巴想了想,繼續說道:“你們東陽縣的賬目,須得給我看過,才能算數,最後,縣裡不管支應了多少錢糧,胡縣令你…”
他看了看在座的一眾官員,繼續說道:“最多拿一成,其餘都要交給我,用來平叛。”
這一次,節製地方的蘇靖寫了條子,那麼婺州地方供給李雲的錢糧,就可以從朝廷的賦稅裡支出。
也就是說,這原本是給朝廷的錢,李雲這裡不管是拿多或者拿少,跟地方百姓都沒有關係。
既然如此,他還是要拿一點的,哪怕是為了給下屬改善生活,這該要的錢也得要。
胡縣令目瞪口呆。
官場上,還有這麼赤裸裸的對話?這麼赤裸裸的交易?
他看著李雲,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扭頭看向一眾陪坐的。
“你…你們都出去,我與小李將軍單獨說幾句話。”
眾人連忙站了起來,退了出去,李正則是看向李雲,見李雲點了點頭之後,他才裝模作樣的走了出去。
眾人都離開之後,胡縣令才歎了口氣道:“小李將軍,這平叛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可能要幾個月乃至於一年半載,我們東陽一個縣,就是賦稅全部都拿出來,也是不夠小李將軍支應的,更不要說有什麼空餘了。”
李雲恍然,開口道:“胡知縣的意思是,這個事是婺州的刺史…”
胡縣令嚇得連連擺手,開口道:“我可沒有說,我可沒有說!”
“那就是了。”
李雲撇了撇嘴,開口道:“既然是那位使君要平賬,要撈錢,乾什麼不自己來,還弄的這麼彎彎繞繞的?”
胡知縣愣在了原地,半晌之後,才苦笑不已,沒有接話。
跟這些當兵的說話,實在是太難受了,一點都不習慣。
李某人自己喝了杯酒,繼續說道:“那胡知縣就按照這個條件,替我去跟婺州的使君談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