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什麼時代,魚肉鄉裡,貪墨無度的貪官,很常見。
不取一分一毫,兩袖清風的清官,其實偶爾也能見到。
但是,不僅不貪不占,還上趕著往裡頭自己貼錢的,就太少太少了!
畢竟不管是當什麼官,本質上都是給皇帝老子打工,是給大周朝廷當官,這朝廷又不是自己家的,即便想要搏一個生前身後名,至多也就是兩袖清風,便屬於很是難得了。
哪還有往裡頭貼錢的?
往裡頭貼錢,說明什麼?
說明沒有拿自己當外人,也沒有把這份事業,當成什麼朝廷的事業!
大概率,就是當成了自己的事業了!
這是一種很危險的趨勢,尤其是在眼下這種,各地到處都生亂的時候,更加會讓人覺得害怕。
哪怕是杜來安,被自家公子這麼一說,也反應了過來,他愣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努力笑了笑:“也許,也許…”
“也許是這個李司馬,家裡富裕,因此…”
他咽了口口水:“因此才會往裡頭貼錢。”
杜謙看了看自己的隨從,無奈道:“他原先隻是青陽的一個都頭,靠剿匪成名,進入蘇大將軍軍中,哪一個富家子弟,會有這種經曆?”
杜來安閉嘴,不說話了。
一切可能都被否決,他也明白了自家公子是什麼意思。
過了一會兒,杜來安才顫聲道:“公子,要不然…要不然咱們找機會跑罷!咱們先去錢塘,然後從錢塘回京城,向朝廷舉發這個姓李的。”
“愚蠢。”
杜謙冷笑一聲,開口道:“舉發他什麼?舉發他愛兵如子嗎?咱們連個像樣的證據都沒有,況且,咱們剛到任,就忙不迭的跑了,恐怕連越州都未必出的去。”
杜使君沒有再跟杜來安繼續說下去。
他知道,自己這個隨從不是一個可以商量的人,給不出他任何有建設性的意見,再說下去,也是多費唇舌。
他直接躺在了床上,望著床板發呆。
“你不要多想了,你想了也沒有任何作用,去睡覺罷。”
杜謙閉上眼睛,吩咐道:“你去睡覺罷。”
杜來安感受到了侮辱,他有些不服氣:“公子伱瞧不起人…”
杜謙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沒有瞧不起你,隻是實話實說。”
“快去睡罷,明天還要早起辦公。”
杜來安撇了撇嘴,開口道:“既然一切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公子還去辦什麼公?真去辦公了,惹惱了人家,咱倆更加玩完。”
“廢話連篇。”
杜謙有些生氣了,怒聲道:“你是不是欺我脾氣好,越發沒規矩了!”
杜來安這才縮了縮肩膀。
“我馬上去睡覺,馬上去睡覺…”
說罷,他小心翼翼的離開了臥房,過了一會兒,又打了一盆熱水回來,放在了屋子裡,然後又搬來了一套鋪蓋鋪在地上,就在杜謙房間裡打起了地鋪。
杜謙啞然一笑:“你乾什麼?”
“這裡不安全。”
杜來安小聲說道:“我睡在這裡,碰到事了,能保護公子。”
杜謙知道這廝是害怕了,不敢一個人睡一屋,當下也沒有拆穿他,隻是笑了笑,起身用熱水洗了把臉,然後躺回了床上,望著床板繼續發呆。
“越州裘典之亂,中原王均平之亂,西川土司之亂…”
他望著床板,過了不知道多久,才終於吐出了一口濁氣。
“也許…我應該留下來,再看一看…”
…………
次日,頂著個黑眼圈的杜使君,無精打采的來到了自己的公房裡,這個時候,刺史衙門在李雲的努力之下,已經基本上恢複了其原有的功能性。
而這位杜使君的桌案上,已經堆放了厚厚一遝公文,杜謙拿過來,隨意翻開了幾本看了看,公文都是正常的公文,沒有什麼問題。
他拿起毛筆,開始處理這些公文,處理完之後,便交給小吏送下去。
這一點,杜謙很是聰明,他批完的文書,一律交給衙門裡的吏員,隻淡淡的交代一句儘快送辦,便不再過問了,而這些文書,最終去向哪裡,還有沒有人經手,杜謙一律不問。
不過,除了各縣送上來的文書以外,杜謙也給各縣寫了幾份文書,大概就是催辦今年春播的一應事宜,要求各縣儘快辦好相應的事情,保證今年越州的春播順利進行,不要有田地荒廢。
而各縣送上來那些要求認領田地的文書,杜使君也沒有怎麼過問,都擱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