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皺起了眉頭。
他兩隻手攏在前袖裡,看向這位吳郡的郡守,臉上已經全無表情。
如他所料,這些地方上的官員,個人能力暫且不論,但是嘴皮子功夫一個比一個強,短短幾句話,這位謝郡守就把這段時間的責任,推了個一乾二淨。
假如李雲真的跟他去什麼姑蘇大牢裡,去看那個什麼吳郡司馬,估計那個時候,那位周司馬早已經畏罪自儘,死在了大牢裡。
見這個謝郡守這會兒不僅沒有低頭服軟的態度,反而想要倒打一耙,李雲自然不會給他什麼好臉色,冷著臉說道:“海鹽縣的官員,勾聯刺客,刺殺楚王殿下,同時謊報叛亂,而後更是抵抗婺州天兵,現在海鹽縣城已經被李某攻破,城裡的一眾官員,也已經悉數拿住。”
說到這裡,李雲掃了一眼這些姑蘇來的官員,加重了語氣,強調道:“這些官員,已經悉數招供,楚王殿下正在擬奏書,準備奏報朝廷。”
謝山大皺眉頭,沉聲道:“竟然有這種事?”
他向前一步,拱手道:“李刺史,這海鹽縣是吳郡下屬的縣,本官是海鹽縣的上憲,海鹽縣出了這種事情,本官責無旁貸。”
“本官要看海鹽官員的供詞,還有本案的案卷。”
“謝郡守自然是責無旁貸。”
李雲冷笑道:“這麼大的責任,你就是想要推脫,也推脫不了!”
說罷,他側開身子,開口道:“謝郡守想要看供詞案卷?”
他做出了個請的手勢,開口道:“那請進城罷。”
謝山皺眉,正要咬牙走進去,鄭蘷邁步上前,拉住了李雲的胳膊,搖頭歎了口氣:“李刺史,咱們是老相識了,你剛到蘇大將軍麾下的時候,老夫就跟你見過麵,後來伱一路升遷,這其中未必就沒有老夫的助力,現在…”
“咱們私下裡說幾句話可好?”
李雲看了看鄭蘷。
他跟這位鄭觀察,的確是老相識了,隻不過卻並沒有什麼交情,而且李雲看他頗為不順眼,甚至有想要借著這個機會,把他搞下去的念頭。
從前李雲地位低微,還覺得鄭蘷這個人頗有些風采,現在隨著“步步高升”,站的越來越高之後,李雲已經全然看清楚了鄭蘷。
這是個極其無能的地方大員。
他但凡有點能力,當初裘典之亂便絕不會鬨到後來這麼大,更不會有趙成的婺州之亂爆發。
甚至,剛才在城外,一直是那謝郡守在說話,要知道,鄭蘷這個觀察使的衙門就在姑蘇城,他對郡守刺史雖然沒有直接管轄權,但怎麼說也是謝山的上官。
如果他能強勢一點,謝山這個郡守,地位便跟附郭的知縣類同,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可現在,顯而易見,鄭觀察並沒有能夠壓製住謝郡守,很多時候,謝郡守反而聲音更大一些。
聽他這麼說,當著這麼多人,李雲也不好直接拒絕他,於是往一邊僻靜處走了幾步,鄭蘷邁步跟上,兩個人走到一處大樹底下,鄭蘷低聲道:“這一回,吳郡一些人家,做的的確是過分了。”
他看著李雲,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但是二郎,那些隻是吳郡的一部分人家,大多數人家都是奉公守法的,不會這麼跟朝廷作對。”
聽他套近乎般的“二郎”,分明是把自己放在了長輩的位置上,讓李雲覺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鄭蘷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既然有人犯了錯,便一定會給出一個交代,一會兒我們進去見了楚王殿下,老夫與謝郡守,一定會給殿下一個滿意的交代。”
李雲看了看他,笑著問道:“府公準備給殿下什麼樣的交代?”
“調兵出城截殺婺州兵的人,不管是主使者,還是具體去辦的,都是謀逆的大罪,姑蘇一定會全部抓起來,交給殿下問罪。”
“這背後,如果有一些大家族參與了,不管是哪個家族,哪怕是京城宰相的家裡人,也一定嚴辦,絕不姑息。”
“還有…”
鄭蘷低聲道:“殿下不是要查鹽道麼?老夫與謝郡守,會給殿下寫一份名單,保準殿下能在鹽道上查出想要查到的東西。”
李雲啞然一笑:“有名單,就說明還有人不在名單上。”
鄭蘷深呼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李雲,繼續說道:“不在名單上的,每家主動給朝廷捐錢,幫助朝廷,度過危局。”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李雲,繼續說道:“二郎這趟到吳郡來,雖然是奉了楚王殿下的命令,但也的確有不少出格的地方,隻要殿下能同意這麼辦,整個吳郡乃至於江東,絕不會有人再去追究婺州兵的出格舉動。”
“這海鹽縣…”
他扭頭看了看這座縣城,繼續說道:“就按照二郎查出來的內容去辦。
說到這裡,鄭府公看向李雲,低聲道:“這樣,二郎總滿意了罷?”
李雲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裡已經十分惱火了。
你們倒好,人還沒有到,背後已經把談判的方案做好了,江南勢力吐點血出來交給楚王帶回京城裡,雙方動靜點到為止,江南不傷元氣,楚王殿下也賺的盆滿缽滿。
看起來,似乎皆大歡喜,可是…
老子那份呢!
老子辛辛苦苦趕到吳郡來,難道真的是給他武元佑當保鏢來了嗎!
想到這裡,李雲神色已經有些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