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璜這話,可以說是一語雙關了。
他的意思有兩個,第一個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假如李雲現在抗命,將來定然會造反,朝廷要對他早做防備。
第二重意思是,如果李雲抗命,現在朝廷有些孱弱,沒有辦法直接追究李雲的罪過,也就是說,即便李雲抗命,現在也不會是反賊。
但是朝廷一旦緩過氣來,抗命的李雲一定會被秋後算賬,成為反賊李雲。
這就是裴璜所說的,即便李雲現在不是反賊,將來也是反賊的真正含義。
裴璜這句話擲地有聲,說完之後,他掃視了一圈整個政事堂,此時的裴公子,誌得意滿,覺得政事堂裡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皇帝陛下養病不出,這裡,就是大周最高的權力中心,能在這裡指點江山,即便是世家出身的裴公子,這會兒也忍不住有些誌得意滿。
留著三綹長須的宰相閔芳,看了看崔垣,見後者沒有什麼反應,這位閔相微微皺眉,對著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裴公子說的話,是不是就是殿下的意思?”
太子本來一直沒有說話,聞言忍不住皺起眉頭,心中暗罵這老兒不曉事。
身為上位者,最重要的一項技能就是要學會把自己藏起來,然後再推一個或者幾個代言人出來,然後躲在代言人身後,去行使自己的權力。
這樣做帶來的最直接的好處,就是可以在享受權力的同時,卻不必承擔相應的責任,甚至可以完全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有了功勞,自然是自己的,出了事情,便可以推到身前人的頭上。
另外一項好處就是,躲在幕後之後,可以把自己的淺薄也藏起來,這樣旁人就不知道你的深淺,捉摸不透,便會心生敬畏。
事實上,這些都是皇帝常用的手段,而太子武元承,這段時間作為實習的皇帝,已經學會了這個套路。
裴璜回來之後,立刻就成為了他的嘴替,成為了他推在自己前麵的代言人。
而裴公子明顯也很享受這個角色,因為隻要太子登基,他便會立刻平步青雲,至少是會立刻進入政事堂行走,成為朝廷明麵上的儲相,實際上的隱相。
而且,可能是大周最年輕的宰相之一。
可是這個太子與裴公子明顯都很滿意的戲碼,被閔相無情的戳破,太子殿下眼皮子抽了抽,然後瞥了一眼閔芳,淡淡的說道:“閔相,政事堂議事就是議事,你們議定出來章程,然後報給孤就是了。”
“要是萬事都問孤的意見,孤還來這政事堂做什麼?”
太子這話,讓幾位宰相都暗自皺起了眉頭。
因為這,明顯已經是皇帝的口吻了。
最終,還是宰相崔垣咳嗽了一聲,開口道:“殿下,這事情不是什麼小事,既然裴公子也說了可以將功抵罪,老臣的意見還是,派個人到江南去看一看情況再說。”
崔垣說到這裡,頓了頓,繼續說道:“不管江南是什麼情況,最好是先穩住這個李昭,往後等朝廷騰出手來,再行處置。”
崔垣這個人,雖然圓滑,但是他為相多年,辦事的能力自然是有的,大多數事情在他手裡過手,都不會出什麼差錯。
隻是…也不會有什麼明顯的建功就是了,這種就是屬於比較典型的太平宰相,隻可惜他生錯了時節,眼下並不是什麼太平世道。
太子殿下隻是瞥了一眼崔垣,並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淡淡的點頭道:“那就這麼辦吧。”
對於現在的朝廷來說,婺州刺史李昭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按照情報上來說,這個李昭手底下最多不過幾千人。
如果不是他越權調兵到廬州,還乾出了剿滅叛軍的大事情,他這個級彆,甚至不夠資格被拿到政事堂來議論。
太子殿下揉了揉眉心,沉聲道:“還有一件事,楚王送來文書,說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這一趟他在江南,一共巡到了一百多萬貫錢,一並在押送回京城的路上。”
說到這裡,太子看向眾人,沉聲道:“雖然楚王在江南有些胡鬨,但畢竟還是有些成效的,等這些銀錢到了京城,立刻把禁軍的餉錢給發了。”
閔芳大皺眉頭,問道:“殿下,是不是應該先進戶部賬上,再行分配?”
現在,天下大亂,雖然大周朝廷依舊在,但是在很多地方,都實際上失去了稅收能力,比如說中原的大部分地區。
江南地區的稅收,也受到了不可避免的影響。
再加上朝廷本就在打仗,各方麵的開支就更加捉襟見肘,今年朝廷已經被逼無奈數次加稅,為的就是將朝政維持下去。
畢竟,還有一個朔方軍,需要朝廷供養。
值得一提的是,朔方軍南下之後,已經前後幾次跟朝廷討要錢糧補給,朝廷每一次都給的非常乾淨利落。
沒有辦法,這個時候,必須要什麼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