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川站在城頭上,看了看李雲,又看了看城下的兵馬,張了張口,卻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默默說道:“你這種行為,在太平時節已經要被朝廷定為反賊了,老夫不可能同你沆瀣一氣,更不可能給你寫這個舉薦的奏書。”
“先生也說太平時節。”
李某人神色坦然:“太平時節,我就在青陽過自己的日子去了,何苦辛辛苦苦來辦這些事情?”
“先生大概不知道,做這些事情累的很。”
李雲伸了個懶腰,微笑道:“要是太平時節我也能做到刺史,就在婺州做我的貪官汙吏,魚肉鄉裡,不知多快活。”
“哪裡像現在這樣,一天天忙裡忙外的。”
這話是實話。
這段時間,李雲忙的厲害。
從前他做山寨的寨主,隻需要考慮幾十個人最多一百多個人的吃喝拉撒就行了,這一個來月,正經做了一個月的婺州刺史,才知道,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
當刺史並不難,但是當個好刺史不容易。
一個州的百姓,全係於一個人身上,每天的事情太多,更不要說,李雲還要管好幾千人的吃喝拉撒。
幾千人,就是專管他們拉屎,每天都是很麻煩的事情。
顧文川悶哼了一聲,他想要批評李雲幾句,但是思來想去,又不知道應該從哪裡說起。
而此時,婺州城下,趙成領著的先頭部隊,已經抵達城外,李雲看向顧文川,淡淡的說道:“先生如果不肯寫舉薦我做招討使的文書,那麼就在婺州多看看,把婺州的所見所聞,都寫給朝廷。”
“我要下去迎接將士們了,少陪。”
顧文川瞳孔微震,看著李雲:“你不害怕?”
“怕什麼?”
李雲微笑道:“朝廷不是已經知道我手下兵力超額的事情了麼?既然知道了,隱瞞也沒有用,先生好好看,好好寫,然後報給朝廷就是。”
李某人嗬嗬笑道:“多寫點也沒有關係。”
先前杜謙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現在的李雲想要拿到掌控江南的“名分”,需要打一場大仗,一場漂漂亮亮的大仗,打給江南的人看,也打給朝廷的人看。
這麼做,說白了就是為了秀肌肉,告訴朝廷自己很強,從而迫使朝廷在沒有辦法重新掌控江南的情況下,給李雲封官,用“羈縻”的方式,繼續統治江南。
而如果朝廷,能給李雲這個統治江南的名分,李雲其實不介意每年給朝廷上點貢。
花點錢來買發育的時間,再合適不過。
現在,下一場大仗暫時沒有著落,廬州那場仗又隻能算是小試牛刀,所以借顧文川之手向朝廷顯露肌肉,其實也是一條捷徑。
顧先生被李雲這種很是囂張的態度氣的不輕,他還想要跟李雲理論,李雲已經不再理會他,自顧自的下了城樓,邁步來到城外。
這會兒,蘇晟也在城門口觀望,見到李雲之後,他連忙走了過來,指著陸續到來的將士們感慨道:“二郎,好大的聲勢。”
李雲也在看向這些將士們,然後扭頭看向蘇晟,開口道:“蘇兄一會兒,就能見到熟人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可能是很多熟人。”
說到這裡,李雲已經看到了馬上到趙成,他拉著蘇晟的衣袖,笑著說道:“走,我們上前迎一迎。”
蘇晟若有所思,不過還是跟著李雲一起,往前迎了兩步,這會兒趙成跟鄧陽等人騎馬走在最前麵,遠遠的見了李雲之後,他立刻翻身下馬,三兩步上前,半跪在地上,抱拳行禮:“屬下李肖,拜見使君!”
“屬下鄧陽,拜見使君!”
李雲伸手把他扶了起來,然後扭頭看向蘇晟,笑著說道:“蘇兄看一看,認識不認識?”
蘇晟一怔,然後打量著趙成,緊皺眉頭,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一怔,愣在了原地。
趙成也在看著他,默默低頭抱拳,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才緩緩說道:“見過大…大兄。”
這一句大兄,讓趙成自己,也忍不住垂下淚來。
他們兩家乃是世交,趙成小的時候,蘇大將軍很是喜歡他,兩家人常常來往。
後來蘇靖得罪了皇帝,被貶回老家賦閒,趙大將軍出鎮邊關,兩家才慢慢失了聯係。
再後來,趙家也出了事情,隻可惜那個時候蘇靖已經不在朝堂,有心無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趙家門戶凋零。
等到再見,已經是越州之亂的時候了。
越州之亂中,裘典本人帶著的軍隊並不是主力,而趙成領著的軍隊才是主力。
那個時候,蘇大將軍雖然口口聲聲要活捉趙成,拿到京城問罪,但最後的結果是裘典被蘇靖活捉,趙成卻趁亂帶著幾千人跑了出去。
很難說,當時的蘇大將軍沒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