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確病的更嚴重了。
在上一次命令太子監國之後,這位坐朝三十餘年的皇帝陛下,就幾乎不在過問朝政,躲在後宮,連人也不怎麼願意見。
幾個宰相裡,也就隻有崔垣見過他。
皇帝陛下這一次病的很嚴重。不僅吃飯吃的越來越少,有時候還一宿一宿的睡不著覺,而且脾氣越發暴躁。
最近兩三個月裡,他已經打殺了至少三十多個宮人。
連太醫,都被殺了好幾個,現在已經沒有太醫願意去給皇帝陛下診病了。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皇帝陛下的病情更加嚴重,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合眼了,情緒也愈發燥狂。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不願意走出崇德殿,就把自己關在這間天子寢殿之中,怎麼也不肯出去。
誰若是建議他出去透透氣,他便雷霆大怒。
仿佛一出崇德殿,就會被奸人所害一般。
幾個宰相在政事堂把日常的事情都處理完了之後,便結伴來到了崇德殿,此時太子殿下,早已經在崇德殿外等候許久,崔垣趕了上去,帶著幾個宰相,對太子欠身行禮:“殿下。”
太子此時,也是眉頭緊皺。
因為皇帝陛下躁狂發病的事情,的確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人就是這麼奇怪,他雖然有弄死老父親自己登基即位的念頭,但畢竟還沒有來得及這麼做,眼下老父親似乎真的病重了,太子殿下心裡,又忍不住有些傷心。
畢竟父子一場,皇帝陛下這些年雖然對他不是特彆喜愛,但不管怎麼說,也沒有廢黜他的太子之位。
二人之間的父子感情,還是有的。
見到崔垣之後,太子殿下歎了口氣,問道:“今天政事堂,沒有什麼要緊的事罷?”
“有一件事,要稟報太子殿下,不過不是特彆要緊。”
崔垣微微欠身,把平盧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這個事情,現在朝廷一時半會查不清楚,不過按臣等推斷,婺州那邊的奏報,應該是切實可信的。”
“平盧軍,多半的確想要染指江南。”
太子殿下臉色不太好看,沉聲道:“這些節度使,真是沒有一個老實安分的。”
他看了看崔垣,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顧淵怎麼說?”
“顧文川奏報說,這個李昭想要做江東招討使。”
崔垣默默說道:“說隻要他做了這個招討使,一定能夠剿滅河西賊,保證江東賦稅恢複正常。”
太子冷笑道:“果然心懷不軌。”
“都趁著朝廷大事在身,開始裹挾威逼朝廷了。”
太子看了看崔垣,以及崔垣身後的幾個宰相,思索了一番之後,開口道:“江東的事情,就交給政事堂決斷罷,儘量保證江東維持現狀,同時決不能讓平盧軍染指進來。”
“至於這個李昭…”
太子殿下握拳道:“孤已經記住他了,等孤緩過一口氣來,第一個拿他正國法!”
崔垣這會兒,已經明白了太子的意思,連忙低頭道:“老臣遵命。”
太子閉上眼睛,繼續問道:“還有什麼彆的事麼?”
“彆的大事倒沒有,不過有一件小事,要稟報殿下。”
太子看了一眼崇德殿,點頭道:“你說?”
“老臣的從子崔紹,最近從宣州回到京城了,不過至今沒有差事,他是從宣州刺史任上調回京城來的,殿下看哪裡有沒有他能做的事情…”
“也讓他替殿下分分憂。”
太子一怔,啞然道:“吏部沒有議?”
“吏部自然議了,定的是禮部郎中。”
“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因此老臣特意知會殿下,讓殿下知道這件事。”
“禮部郎中…”
太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緩緩說道:“既然有缺,讓他先做著吧,哪天得空了,讓他到東宮來一趟,孤跟他見一見。”
“見過之後,才好知道他到底適合什麼位置。”
崔垣神色平靜,低頭拱手道:“老臣代崔紹,拜謝殿下。”
太子殿下搖了搖頭,正要說話,突然從崇德殿裡走出來一個小太監,這小太監左看看右看看,然後直奔崔垣而來,來到了崔垣麵前之後,小太監低頭道:“崔相公,陛下召您進入說話。”
崔垣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問道:“隻老夫一人嗎?”
太子在這裡等了一個上午了都沒能進去,他這個做臣子的剛到就進去了,哪怕撇開政治因素,也多少有點不太合適。
這小太監飛快的抬頭看了看太子,又看向崔垣,低頭道:“是,陛下隻說了崔相公一個人。”
崔垣還要再說話,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道:“既然父皇相召,崔相便進去罷。”
“等崔相出來,咱們再繼續說。”
崔垣應了一聲,跟在這個小太監身後,一路進了崇德殿。
崇德殿裡,已經到處都是濃烈的藥味,濃重到有些嗆人了。
崔垣上一次進崇德殿,已經是大半個月之前的事情了,而上一次他來的時候,崇德殿裡雖然也有藥味,但是遠沒有現在這麼濃。
崔相公微微皺眉,不過還是跟在小太監身後,一路進了崇德殿,到了後殿之後,果然見到了已經許久沒有公開見麵的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