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論這場王均平之亂來說,雖然朔方軍在很多節點,都有刻意縱放叛軍的嫌疑,甚至可以說是縱放叛軍的舉動,但是叛軍從中原起勢,一直到現在成為強弩之末,乃至於山窮水儘,朔方軍的的確確是出力最多的一個藩鎮。
打仗是要死人的。
朔方軍同叛軍交手一年多時間,本身也有一萬多的傷亡,而且都是朔方軍裡相對精銳的部分。
這個時候,果實成熟,快要墜地的時候,韋大將軍自然不願意其他藩鎮再過來插上一腳。
如果其他藩鎮不來,那麼他大可以迎回皇帝之後,就留在關中,甚至可以以朔方軍替代禁軍,騎在那個新皇帝頭上,做大周的“太上皇”。
但是現在,河東節度使所部已經進入了關中,還帶著數目多達幾萬人的義軍。
範陽軍也在趕來的路上。
其餘還有河西節度使,隴右節度使,雖然暫時沒有大規模動作,但是都有隨時進關中的理由。
在這種時候,雖然出力最多的是朔方軍,但是大家卻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朔方軍一家,把關中這塊蛋糕,乃至於整個朝廷都給一口吃了。
朔方節度使,必須分給他們足夠的好處,要不然這些節度使,就要借著大義名分,真的來關中勤王,將皇帝迎回關中,然後迫著韋全忠返回朔方,大家各回各家。
從這個角度來說,武周王朝的實力並不弱。
弱的隻是朝廷而已。
一些個比較大的節度使,都可以跟叛軍掰一掰手腕。
當然了,最聰明的打法還是像朔方軍這樣,以精兵跟叛軍拉扯著打,可以以最小的代價,將一度規模近二十萬人的叛軍,拖到如今崩潰的地步。
而像朔方軍的這種能力,隴右,範陽,河西等地的節度使,基本上都可以做得到。
各個藩鎮的實力,都相當強大。
不出意外的話,哪怕武周朝廷崩潰,各地割據的局麵也會持續很久很久,可能需要好幾代人之後,才會重新出現大一統的局麵。
到時候,便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了。
而現在,辛苦了一年多的韋大將軍,心裡想的自然是要控製住朝廷,這樣他才有可能一躍成為諸多割據勢力中最強的一個,進而有可能並吞所有藩鎮,成為這個時代最大的贏家。
不過能夠做到節度使這個位置上,並且能夠長久的坐穩,那基本上就不會有誰是傻子,沒有人會願意眼睜睜看著朔方軍入主關中,韋全忠成為朝廷的話事人。
真到了那個時候,他韋大將軍借朝廷的名義發號施令,各地藩鎮遵是不遵?
一旦不遵,可能就會麵對“朝廷”的征討。
因此,哪怕如今叛軍依舊還在京城裡,沒有崩潰,兩位節度使已經將自己的兒子派來,開始與韋全忠談條件了。
態度相當明確。
你朔方軍出了力氣,想要占好處,誰也無話可說,但是好處不能給你自家占了。
必須分潤給其他節度使一些,要不然這個好處,就誰也彆占了。
韋大將軍現在,心裡十分惱火,不過卻沒有什麼辦法。
想要拒絕跟這些藩鎮對話,那麼隻有一個辦法,他封閉關中,自己占據關中,占據京城。
可是這樣一來,就很有可能被其他藩鎮,群起而攻之,再加上叛軍尚且沒有平定,朔方一己之力,絕不可能是其他藩鎮合力的對手。
甚至沒有關城據守的話,朔方軍跟範陽軍一家廝並,都未必是範陽軍的對手。
“蕭賢侄。”
即便心裡惱火,韋大將軍臉上,還是擠出笑容,笑著說道:“範陽軍既然不畏艱險,那來便來了,不過等範陽軍進關中的時候,關中之亂恐怕早已經平定,到時候陛下見範陽軍一路勞師動眾,勞民傷財,恐怕也會不喜。”
蕭恒正色道:“便是陛下不喜,該來也是要來,值此國家危難之際,若因為一些私利,便按兵不動,如何能對得起朝廷,對得起天子?”
韋大將軍淡淡的說道:“青州那位,不是就沒有動彈?聽說領兵剛出青州,騙過了蕭兄之後,便領兵直接南下,現在已經發了財了。”
聽到這句話,蕭恒笑了笑:“平盧節度使接了朝廷的詔書,卻不發兵勤王,便是不忠,現在更是直接領兵南下,占了淮南道,已經與豎旗造反無異,這等不忠不孝之輩,如何能與家父相提並論?”
“等家父麵見了陛下,自然要在天子麵前,痛陳周緒之奸惡,隻等天子一聲令下,我範陽軍當領兵南下,為天子剿除此賊。”
韋大將軍笑嗬嗬的說道:“那位周大將軍,一點本錢沒出,現在已經占了一個道了,蕭大將軍若來關中,等領兵回去的時候,多了一道之地的平盧軍已經不知道多少兵馬了。”
“到時候,恐怕未必征得動。”
他看著蕭恒,笑著說道:“貴軍現在便原路返回,韋某與蕭大將軍一同上書,彈劾周緒,到時候平盧軍如今辛辛苦苦占下的地方,都是為蕭大將軍做嫁衣裳。”
“賢侄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