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江東,距離一個國家,隻差改名了。
不過,這個“國家”的政治體係,還沒有建立起來,甚至可以說是幾乎沒有。
如今的江東,因為人手短缺,李雲隻派出去了有限的幾個刺史,多是先前跟著他的幾個文官,或是他妻族的親戚。
但是,江南東道就有二十個州,淮南道李雲也掌握了六個州,算上江南西道已經拿下來的幾個州,如今李雲手底下,其實是有三十個州郡左右,而真正直接控製的,不到十個。
其餘二十個州,用的都還是大周的官員。
而且,即便是他直接控製的州郡,官員升遷體係其實也沒有建立起來,不過這倒不是因為他效率慢,而是因為他起家時間還太短,大多數官員,都還沒有達到晉升周期。
但是這些,都是潛在的問題。
所以,李雲需要一批,完完全全從“江東體係”之中成長起來的新人,來一點點替換掉大周朝廷的臣子。
這並不是說,原先大周的那些官員就徹底不用了,這些人如果能夠斬斷與大周之間的聯係,至少在李雲麵前要表現出這種態度,那麼就還是可以繼續用的。
但是無論怎麼說,李雲自己的人,也要儘快扶持起來。
整整三十個州郡,州郡下麵還有縣,意味著李雲現在手底下缺人,而且是非常缺人。
這三百個被初篩出來的江南讀書人,對於李雲來說就是很好的資源。
要知道,這是個類似大唐的年代,科考製度還相當粗糙,這些江東的讀書人,在先前如果想要出頭,想要出仕做官,隻有兩條路可以走。
第一條路,先參加州縣試,成為鄉貢,拿到解狀,然後去京城參加國子監,尚書省等中央衙門的考試。
最後,才能去考進士,謀得一個進身之階。
第二條路,就簡單許多。
靠朝廷裡的官員舉薦。
這條路,一般就是向那些世家大族,或者是朝廷高官,亦或是朝廷裡有資格舉薦官員的貴人們投行卷,得到他們的賞識之後,就有可能被舉薦為官。
而大部分人完成階層躍遷,都是走第二條路,靠高官舉薦進入朝廷,這也是為什麼,那些個世家大族,曆經千年而不倒的原因。
他們一定程度上,掌握著上升渠道。
而這些江東的讀書人,多半是兩條路都走不通的。
李雲現在,給了他們另一條新路,隻要完成了李雲的考試,就能夠在江東謀得一個官位。
這些人當中,不管是誰,隻要通過李雲的渠道完成了階層躍遷,當了官老爺,他們便隻能是李雲的人,是江東的臣子,跟大周朝廷再沒有什麼關係。
李雲立下的七科,也是一早就想好的,前六科自然是要遴選一些讀書人,留在金陵做事,在金陵組建出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小朝廷。
這樣,各種政事會順暢許多,杜謙也不用太過忙碌。
而李雲口中的“大科”,也就是實務一項,則更多的是,要選出一些分派到州郡裡做事的“地方官”。
聽到他說的七科,陶文淵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他先是看著李雲,然後猛的看向一旁的杜謙,見杜謙神色平靜,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再一次扭頭看向李雲。
“李府公,你…你…”
李雲兩隻手攏在身前的袖子裡,輕聲笑道:“文淵先生既然到江東來避難,就應該知道,江東這裡已經不是朝廷說了算了,怎麼還這樣大驚小怪?”
陶文淵聞言,沉默了許久,最終他還是苦笑道:“陶某原本以為,江東最多就是割據的諸侯,但無論怎麼說,也還是大周的諸侯,還是認大周朝廷的,但是單單是府公這幾句話。”
他對著李雲苦笑道:“府公分明是,在另立朝廷了!”
李雲微微搖頭,笑著說道:“先生不可胡說,這件事說白了,隻是為了江南選材而已。”
“朝廷亂成這個樣子,國家掄才大典肯定是辦不成了,地方上官員,幾年都不變一下,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如今,京城動蕩不安,朝廷也無力管轄江南的事情,我身為陛下欽明的江南觀察使,哪怕擔點責任,也要把江南選材的擔子給挑起來。”
陶文淵搖頭歎了口氣道:“事情到了這個份上了,陶某已經無法置身事外,府公何必還要再說這些場麵話?”
李雲跟杜謙對視了一眼,這才笑著說道:“那好罷,我跟文淵先生說實話,”
“我覺得大周,已經從上爛到了下,已經無可救藥了。”
“所以,我們準備在江南另起爐灶,文淵先生來的很巧,我與杜兄辛苦了好幾年,如今總算是把這個爐灶給搭起來了,爐中薪柴,也已經齊備。”
“隻差先生這些火苗,把柴薪點著,這個小爐灶,就算是立起來了。”
陶文淵扭頭看了看杜謙,杜謙微微低頭道:“先生,這幾年時間,朝廷的所作所為,您都是看在眼裡的,應當可以看得明白局勢。”
“朝廷這幾年,是有些太不像話,但是換個…”
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在這個時代的一些讀書人看來,朝廷出了問題,隻需要換人就能解決,小問題換當事人,再大一些的問題就換宰相,而大到不得了的問題,換個英明的皇帝上來,所有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而大周現在的情況而言,換誰其實都沒有什麼用處。
陶文淵也沒有繼續嘴硬,而是看著李雲說道:“李府公,我是受了官正兄指點到的江東,麗正書院的那些學子,也是我帶來的,我既然過來了,在府公麾下聽用,自然不成問題,但是麗正書院的那些學子們。”
“他們是否跟著府公,還要看他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