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不管做什麼事情,都需要名份。
李雲被朝廷罷免,已經有幾個月時間了,雖然跟他親近的人改了稱呼,稱為上位,但是這個上位並沒有實際的官職。
而更外麵一些的人,如今依舊稱呼他為府公,承認的是他這個江南觀察使的差事。
現在的李雲,雖然不在武周朝廷的體係之中了,但是並沒有豎旗造反,隻是以一個白身,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與朝廷共存的狀態。
而這種狀態,在和平狀態沒有什麼問題,但一旦李雲跟朝廷之間變為敵對狀態,那麼他就需要一個名分。
這個名分,不能來自於朝廷,那麼就隻有兩條路可以走了。
第一條路,起兵起義,討伐暴君,或者是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
第二條路,就是另立中央,以楚王武元佑為旗幟,起兵攻伐朝廷,一旦功成,就可以奉迎楚王進入京城,正朝廷大位。
然後李雲,就可以成為類似曹老板的角色,以權臣的身份征討不臣,等到時機合適,再讓那時候的楚王殿下禪位給他,把楚王挪到王公的位置上去,成為新朝的二王三恪。
這些,都是曆朝曆代,演繹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事情,不止李雲熟悉,楚王武元佑也是熟悉的。
他本來膽子就不大,聽到了李雲的話之後,縮了縮腦袋,聲音都有些發顫了:“李府公,這如何使得?我…我不成的。”
李雲笑著說道:“我覺得,殿下比當今陛下,強的多了,隻是當初先皇帝識人不明。”
楚王殿下苦笑道:“即便我有這個膽子,用什麼理由去征討朝廷?”
“理由太多了。”
李雲笑著說道:“暴君無道,嗣位之初,便天降災劫,中原數年大旱,少有雨露,以至於流民遍地,餓殍千裡。”
“再之後,才生出王均平之變,新朝狼狽西逃,此等天子,有何顏麵忝居君位?”
天人感應,人間的一切災害,都可以對應到皇帝頭上,成為皇帝的罪過。
這是為了給天子之位加上神聖性,從而帶來的副作用,最後也成了攻訐天子的絕佳法門。
楚王殿下瞠目結舌的看著李雲。
李雲這一套說辭,說的行雲流水,絕不是驟然想出來的,多半…多半在心裡,不知道想了多久了!
他看著李雲,支支吾吾的說道:“李…李府公,中原大旱,是…是我父皇在位時候出的事情,似乎…似乎不應當加在我大兄頭上。”
“這不重要。”
李雲擺了擺手,笑著說道:“咱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再說了,那個時候當今天子雖然沒有登基,但已經在政事堂理政了。”
“實際上,他已經在朝廷做主。”
李某人指了指天,煞有介事的說道:“舉頭三尺有神明。”
武元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他看了看院子裡玩耍的孩子們,歎了口氣:“李府公,這事我若是不應承,你會不會殺我一家?”
李雲微微搖頭:“不會,但是如果殿下不應承,咱們之間的合作關係,也就不存在了。”
“將來,殿下一家隻能是庶人。”
武元佑點頭,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又問道:“我若是應承下來,府公將來會殺我嗎?”
“也不會。”
李雲笑著說道:“若是我們大業不成,最終事敗,那麼朝廷或者其他人,自會殺了殿下。”
“若是大業有成,殿下一家,世代為新朝賓客。”
武元佑咬了咬牙,開口道:“我應了!”
“好。”
李雲撫掌笑道:“殿下乾脆。”
“那我也不婆媽,我在這裡應承殿下,不管將來,我會不會豎起殿下這麵大旗,隻要我功成,殿下便是新朝賓客。”
“若我大事不成,止步江東。”
李雲正色道:“殿下一家,我也一直養著。”
“等,等等!”
楚王殿下突然站了起來,大聲阻止了李雲說話,他急急忙忙的說道:“李府公,你等一等!”
說罷,這個小胖子一溜煙跑了出去,沒過多久,他就抱著筆墨紙硯,又回到了正堂裡。
他將這些玩意兒擺在李雲麵前,然後一臉真誠的看著李雲。
“你…伱立字據!”
李雲忍不住啞然失笑:“殿下,真是幽默。”
“好。”
李雲笑著說道:“這個字據,我給你立了。”
武元佑大喜,他親自給李雲添水磨墨,鋪開紙張,又用鎮紙壓平。
李雲蘸了墨跡,給他留了一張字條,大概的意思是,楚王一脈,永為李氏賓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