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仲這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很快,這些目光,又移到了杜謙身上。
李雲不在金陵,杜謙這個二號人物,就是絕對的主心骨,而且杜謙可以說是不折不扣的江東文官領袖。
杜謙用怪異的目光看著姚仲,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默默說道:“居中兄,這話是你的主意,還是費師跟你,都是這個想法?”
姚仲看了看杜謙,又看了看許昂卓光瑞,苦笑低頭道:“杜公,費府公也是這個意思,您也知道,費府公現在頭上頂著江東觀察使的職位,他心裡頭,壓力也大的很。”
杜謙點了點頭,又看向許昂跟卓光瑞,問道:“卓兄,子望兄,你們呢?”
這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許昂性子直一些,他直接開口說道:“這事情,要看上位自己,上位如果有這個心思,不管是稱王還是直接稱帝,下官都認。”
“如果上位沒有說,下官也不會多說一個字。”
卓光瑞則是認真考慮了一番,然後微微搖頭道:“杜公,下官等人,都是隻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儘心儘力辦差,不要說外麵的事情,就算是江東,金陵城以外,除了老家吳郡,其他地方的事情,下官都知道的不多。”
“這種事情,下官不好置喙。”
他頓了頓之後,又說道:“不過下官相信上位,也相信杜公,如果杜公有什麼想法,下官願意附和。”
杜謙笑了笑,看向姚仲,開口道:“居中兄,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姚仲這才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老老實實的看著杜謙。
見三個人都坐下,杜謙站了起來,背著手說道:“去年,上位就跟我說過九個字。”
“高築牆,廣積糧,還有…”
他看向三個人,繼續說道:“緩稱王。”
“如今,前兩條江東一直在做,金陵的新城,卓兄也一直在建,江東可以說是蒸蒸日上,既然是這樣,那就說明上位先前說的沒有什麼問題。”
“大家如果有什麼意見建議,等上位從北邊回來,單獨麵陳就是,今天這個屋子裡的人,應該想見到上位,都不是什麼難事。”
“至於私下串聯勸進這種事。”
杜謙微微搖頭:“我覺得不妥,我不參與。”
“不過今天既然聊到了這裡,杜某說一說自己的看法,我覺得,上位可以稱王,但是不能現在稱王,更不能頭一個不經過朝廷稱王。”
“這樣,就成了眾矢之的,後麵上位再想要做事,就會困難許多。”
“至於名份。”
杜謙背著手走了好幾步,半天沒有說話。
姚仲跟費宣,現在正在以提刑按察司的名義,在江東各地巡查刑名,但是如果按照周製,朝廷並沒有這麼個衙門。
所以才會被人說是無名無份,連姚仲這個人,也被人家指著鼻子罵。
同樣的道理,李雲從金陵派到各地去的刺史,縣官,理論上都是非法的,沒有名份的“偽官”,在法理上站不住腳。
這也是目前江東比較大的隱性問題之一,那就是沒有統治合法性,沒有法理基礎。
更麻煩的是,江東是有朝廷機構的,可如果以費宣那個江東觀察使的名義,或者是以金陵府的名義,去下麵行政,那麼李雲這個江東核心的地位就會旁落,會引來更大更多的問題。
“我會給上位寫急信,讓上位下令,從金陵軍裡調一個都尉營給居中兄和費師帶在身邊。”
杜謙也發了狠,沉聲道:“帶一個都尉營到下麵去,到哪裡都有名份!”
姚仲想了想,低聲道:“杜公,下官覺得,此一時彼一時,從前上位還在蟄伏之中,那九個字自然沒有錯,如今江東實際上已然自成一國,彆人根本打不進來…”
杜謙皺眉:“彆人是打不進來,但是上位,還想要出去!”
“好了,這事就說到這裡,居中兄有什麼意見看法,可以直接向上位去信,我不阻攔。”
見向來好脾氣的杜謙,也發了火,姚仲嚇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欠身低頭,不敢說話了。
杜謙深呼吸了幾口氣,稍稍平緩了一下心情,他看了看桌子上堆著的數百份試卷,神色又緩和了下來,開口說道:“居中兄回來的正好,今年的金陵文會,排選名次的事情,弄得我們不勝其煩,居中兄是去年文會的魁首,留下來幫幫忙,把三百個人挑出來。”
姚仲一怔,隨即連忙擺手,開口道:“杜公記錯了,去年的文會魁首,是和州刺史徐坤徐刺史。”
“非是屬下。”
杜謙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開口笑道:“居中兄好生機警,不管誰是魁首,你就留下來幫幫忙罷。”
他頓了頓之後,又問道:“今天咱們之間的談話,要不要上稟上位?”
一直沒有怎麼說話的許昂,突然說道:“我會如實告稟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