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領主審判官的話音落下去之前,海斯廷斯腰間的力場劍就已經揮了出去。靈能幽藍色的光芒亮起來的近乎同時,維爾恰克頗為倚重的那位侍僧的機械右手就在拔出槍來之前落了地。
“你認真的?”海斯廷斯的反問句裡帶著笑意,“你覺得你能攔得住一個靈能預言者?”
“你覺得你能在‘我的船’上橫行無忌嗎?”維爾恰克將之前的那句宣言跳躍性地理解為“海斯廷斯準備開始調查她不合常理地拒絕交出米塔·阿什恩是在隱藏什麼”,並且因此而極端地憤怒,“是什麼讓你認為你有能力在‘我的船’上啟動調查?”
很遺憾,這種跳躍性的理解是正確的。周圍的氣溫因為靈能力量的活躍而在緩慢地下降,海斯廷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或許因為,如果一百年前的‘那件事’平穩落地的話,那這本該是‘我的船’才對。”
暗影重錘號,在大約一百年之前,還是一艘隸屬於聖錘修會的審判庭黑船。那時候,這艘船所服務的主人叫做賀拉斯·斯克裡普斯——正是西比拉·海斯廷斯的審判官導師。
“我本來的計劃是在塵埃落定之後,對這整艘船的上上下下都來一次‘大掃除’,但你把她接走了,於是我沒來得及做這件事。”海斯廷斯平靜地說,但他的語氣之下似乎藏著一點懊喪,“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我那時候該更強硬一點,這樣你就沒法從這艘船上得到任何禁忌的知識,並因此升起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了。”
這顯然是一個明確的挑釁。維爾恰克的眉頭因此而惡狠狠地擰了起來。
——
通往船尾的走廊越來越冷、越來越窄,氣氛也令人感覺越來越不安。
這是一個與船上的任何重要結構都距離很遠的位置,從設計和安保的角度上來講,將一座危險的靈能監牢設立在這裡當然是個正確的決定,但從使用感受上來講,這種設置給人的感覺就很差了。薩哈爾在來的路上一直持續地嘟囔著什麼,而等到他們越來越接近目的地時,他似乎也被這種壓抑的氣氛感染了,逐漸安靜了下來。
乾脆不演了的藤丸立香和薩哈爾是一路衝過去的。他們毫不掩飾,把黑船上驚恐的工作人員扔在身後,破罐子破摔地準備接受“警報聲響了一路”這種規格的血腥歡迎儀式。但不知道為什麼,直到他們接近靈能監牢外的那段走廊為止,都依然沒有任何警衛啊防禦係統啊之類的東西阻攔他們。
換一個視角來看,這事其實有點黑色幽默:帝國官僚體質的僵化和冗餘並不是完全不會體現在一艘審判庭黑船上。目擊到這兩個人在走廊上狂奔身影的凡人職員們——絕大多數都實際上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看見的到底是什麼。一個死亡守望阿斯塔特在走廊上追著什麼東西飛跑?這確實有點不尋常,而且很嚇人(天知道他們會不會撞到什麼),值得抱怨一番,但還不至於嚴重到需要拉警報。
總而言之,在確實決定抱怨這件事的職員們寫完抗議信並投遞進意見箱,並且確實有人查看了意見箱裡麵的信件之前,薩哈爾和藤丸立香的小小探險並不會被叫船上真正能做決定那個階層知道——除非那些人有其他可靠的信息來源。因此,藤丸立香得以好整以暇地站在厚重的大門之前,借由天鷹權杖完成了所有的身份認證,等著這塊就算要用熱熔燒穿都至少得花上十分鐘的巨大精金在她麵前被鉸鏈緩緩提起。
氣壓的少許差距令空氣自然地溝通了內外兩側,從裡麵吹過來的風似乎比外麵更冷。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靈能監牢——薩哈爾已經預先從藤丸立香口中知道了這一點,但他沒想到,這是一個可以直觀地從內部裝潢上輕易看出來的形容。在空氣開始流通的那個瞬間裡,他就聞到了一股乾涸血液的腐朽腥氣。但目前顯露了陣容的不過是一個夾層:他們的麵前是另一道被嚴密封鎖著的大門,側麵是一道通往上層觀察室的樓梯。
考慮到其中關押著的東西,顯然,對這間牢房而言更通常的使用方式是:審訊者走上樓梯,在觀察室裡安全地向囚犯提問。但藤丸立香和薩哈爾並不是來審問一個惡魔宿主的。從密庫中帶來的寶石權杖正需要被用在內側的這道門上,一種特殊的、獨立於帝國絕大多數安保係統之外的識彆認證運轉了起來,在確認了“鑰匙”的正確性後,不情不願地將等在外麵的兩人放了進去。
那種腐朽的血腥氣更強烈了。薩哈爾跟在藤丸立香身後進入了內側的小房間——它真的很小,是個隻有五米見方的小小空間。即便舉架很高,站在其中也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薩哈爾和藤丸立香勉強擠在房間裡靠外的一側,聽憑大門在他們身後絲滑地合攏。那種壓迫感似乎隨著空間重新變得封閉而變得更強了,薩哈爾沒有相應的知識儲備,但如果告訴他,這是一種發源於超自然的壓迫感,他想來也不會對此感到絲毫意外。
牢房裡空無一物,條狀的流明燈隻在六米高的牆壁上灑下了一丁點孱弱的冷光。這裡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照明,但並不妨礙薩哈爾熟悉黑暗的那雙眼睛打量四周。他看得清細節,房間內的牆壁和地麵上都密密麻麻地鐫刻著某種他不理解的咒文或經文,液體乾涸的痕跡到處都是,留下的帶有顏色的沉澱自然地嵌入到了陰刻的經文之中。
薩哈爾毫不懷疑這些是血,並且感到有點發毛——就算他是個午夜領主,那他也是來自大遠征時期的午夜領主。四處流淌又乾掉的血液對他來講不是問題,但加上了法術或者宗教這類他原本嗤之以鼻,卻在最近意識到確實有效的文化符號之後,這景象對他來說就顯得毛骨悚然了起來。
他沒能對此做出更多研究,也沒來得及再次提出“米塔在哪”之類的問題。因為對眼前的景象視若無睹的藤丸立香已經朗聲以語音下達了命令:“提審囚犯。”
空蕩蕩的囚室地麵因機械運轉而微微震動,在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之後,他們麵前的囚室地麵上旋轉著升起了一座牢籠——幾乎隻是一個密不透風的罐子,外殼上也毫不令人驚訝地沾滿了乾掉的血,貼著數不勝數的純潔印記。它按部就班地將自己升到合適的高度,將某個角度對準了發出命令的藤丸立香所在的方向。帶著黑色汙漬的金屬的監視窗在另一陣小些的機括聲中落下,露出了裡麵已經幾乎不成人形的“米塔·阿什恩”。
“我等你很久了——”那東西“臉上”得意洋洋的神情隻維持了半秒鐘,在它看清自己“眼”前的景象後,便立刻轉變成了駭然:“不對,不對!這不對!你應該安靜地等在你的船上等結果!第一個找到這裡來的人應該是西比拉·海斯廷斯!!計劃本該是這樣的!”
“我說什麼來著。”藤丸立香冷笑著,對通訊器另一端的賽維塔抱怨,“我總覺得這事情裡有一股奸奇惡魔的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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