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那個必要。”戴比特平靜地回複,“雖然矯飾真相並非善行,但我畢竟也是魔術師。如果把這當做維持藤丸立香依然身為‘人類’的認知的大型儀式,我也可以對相關問題保持絕對沉默隻要她繼續以‘人類代表’的身份為這個宇宙領航,哪怕隻有一天的時間,我也都會為促成這無可辯駁的善行繼續保持沉默,支持她繼續‘如人類一般生活’下去。”
說到底,阿斯克勒庇俄斯對藤丸立香製定的所謂定期體檢、飲食須知、平衡了工作、運動和娛樂項目的日程表,以及八小時睡眠等相關規則,確實都不過是為了以這種近乎刻板的“日常”,令藤丸立香能夠在這個陌生的宇宙當中產生“自己依然和過去一樣”的這種錯覺
我當然還是人類。
“我隻有一個問題。”戴比特繼續提問“藤丸本人,她意識到了這一點嗎?”
——
但丁站在聖血大教堂的二層走廊的露台上,向下俯瞰著人聲鼎沸的大禮堂。
他所站立的位置在結構上毋庸置疑是“二層”,但在高度上,他距離地麵約有十米。這處能夠俯瞰禮堂的露台大約能令他平視遠處聖吉列斯巨像的腰帶,也讓地麵上那些原本宏偉英武的聖血天使兄弟們,在他眼中顯得渺小了起來。
這點距離不至於產生如此大的視錯覺,但丁清楚,真正導致他產生如此感想的,是角度上的不同當大家都站在平地上時,一位原鑄兄弟和一位首生子兄弟之間的不同當然能被輕易地分辨出來,但當觀察者采用起俯瞰的視角時,二者之間身高上的差距會因為角度問題被消弭掉不少。
但戰團長並不會在這個問題上搞混。的確,現在的聖血天使戰團當中,絕大多數戰鬥兄弟都已經是原鑄星際戰士了,可依然有一個部門是例外的
死亡連。
畢竟,沒有人能為陷入了黑怒的聖血天使做原鑄手術。雖然原鑄星際戰士並非能夠完全免疫這一戰團詛咒,但鑒於抗性確實存在,且這些新兄弟加入的時日尚淺,死亡連中的絕大多數兄弟,依然都還是首生子。
大禮堂中原本的陳設都被臨時搬走了,好容納為今日這個特殊的場合所需要的一切人、事、物。濃鬱的香料氣味帶著熱氣從禮堂當中向上蒸騰,香爐中發散的煙氣混雜著管弦絲竹和專門為此受訓的血奴唱經的聲音,一同在這個被特彆設計過的禮堂當中回響反射。這些本該在禮堂中堆疊出一些神聖而平靜的氣氛,隻可惜,他們不幸被幻象擊敗的兄弟對此充耳不聞。
然而與以往相比,在置身於現在的聖血大教堂中時,這些身陷詛咒的兄弟們確實變得更加安靜溫順了。依然有全副武裝的血奴和能夠擊倒一個阿斯塔特的機仆在每位死亡連兄弟的身邊左右“護衛”,依然有沉重的鐵鏈和枷鎖負責限製拖慢他們的行動,他們的精神也依然深陷於過去的幻象,令他們時不時做出當前景象錯位的憤怒咆哮或者攻擊性行為——但確實,並非第一次見到死亡連集結,甚至曾許多次親自下令讓這些可悲兄弟如此集結、去籌備一場堪比自殺的突擊行動的但丁,可以非常確實地說,他們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平靜得多。
至少今天,極大概率是出於某種眾所周知的原因,這些弟兄們所更頻繁地表現出的感情並非慣常的憤怒,而是哀慟。
禮堂之上,聖吉列斯的宏偉塑像斂目垂眸,悲傷地俯瞰著科布羅帶著他的助手們穿梭在人群當中,檢查著每一個陷入黑怒的兄弟們生理指標的異同;在基因之父似有若無的靈能柔光之下,死亡連的雷瑪特牧師似乎能做到完全恢複理智,正跪在雕像前的一角流著淚祈禱;而在但丁的對麵,禮堂另一側相對的露台之上,則是墨菲斯頓帶著戰團智庫,以近乎冰冷無情的態度向下俯瞰並警戒著。
這看起來起了些作用。但丁沉默著思考。或許“讓死亡連的兄弟靠近他們的基因之父”是一個有效的嘗試——尚還需要時間來確認是否正確,但至少在目前看來,是有效的。
他還需要時間繼續觀察,並進一步對這種推論做出完善,但他背後一位聖血衛隊的成員禮貌地打斷了他的沉思若赫塞留斯回來了。
當下裡正在進行的事情的確很重要,可對隻是在一邊觀察與見證的但丁來說,他也並非沒有同時聽取一場報告的餘裕。智庫書記官很快被衛隊引領到了同一個露台上,若赫塞留斯本應立即為“國教大主教意外身亡”這件事做出簡報,但在此時,他端詳了一下沒有佩戴死亡麵具的但丁的麵容,提起了一個完全的無關話題
“恕我鬥膽,但丁大人。”智庫這樣說,“可您的眼底都充血了。您上一次休息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但丁因這一略顯突兀的話題莫名地歪了一下頭,沒有生氣,隻在心裡覺得有點好笑“在經曆過原鑄化手術之後,我隨著歲月流逝所失去的精力已經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感謝你的擔心,蓋烏斯,但大可不必。”
如果麵對的是墨菲斯頓,若赫塞留斯或許會再多兩句嘴。但他現在麵對的是自己德高望重的戰團長,當代聖血天使各個方麵的楷模,他因此決定點到為止地丟開這一話題,回到他真正該彙報的事情上來。
智庫在熏香、聖歌,以及死亡連兄弟所發出的各種雜音當中對他的戰團長講述了整個故事。這個在事後被複原出的、略顯荒誕的故事令見多識廣的領主指揮官也不由得花時間思索了一小會兒,才最終作出決定
“我讚同你的判斷。應當立刻整飭隊伍發往特羅立波大主教坐堂的世界,對當地可能的混沌教派汙染進行調查。如此把整件事定性為國教內部少數派係的個體問題,然後交還遺體和調查報告,讓他們自己內部解決。”
“現如今的巴爾已經很忙了,無意再被卷入什麼權力政治鬥爭中去。”
戰團長帶著一點不明顯的煩悶,如此做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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