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霖怕了。
他的心中生出無垠的恐懼。
那是對死亡的敬畏。
越是修行越會害怕自己身死道消。
而今日他就感覺到了籠罩在頭頂的陰霾,那揮之不去的陰影就像是完全烙印在他的心中,隻是回憶片刻便已經膨脹的無法收拾。
道心受阻?也許是,隻是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思考,他隻想活下去。
禦劍術全力催動,劍光化作長虹破開麵前的大霧。
剛一衝出來,無聲寂靜頓消,天地間又恢複了和煦的聲響。
風動、雲動,又或是鳥獸奔走,以及躲藏在城內居民的呼吸聲,總之他終於脫離了那個壓抑沉重的世界。
什麼遁術手段都用上了,終於連滾帶爬脫離了霧氣。
驚慌未定,譚霖不敢有絲毫的停留,匆匆一瞥就要催動印法。
忽而。
一隻青黑色的鬼手搭在了譚霖的肩膀上。
冰冷刺骨,感覺不到半分溫度,冷硬的如同冰涼的鐵塊。
譚霖嚇的哆嗦了一下,並作劍指招取飛劍,毫不猶豫的砍向自己的肩膀,不見半分留手。
也許這一劍砍下去不僅僅會砍掉鬼手,也會將他的肩膀整個卸去,然而他沒有太多的選擇,隻能如此行事。
然而,飛劍加於鬼手,就像是棉花砸在了石頭上,紋絲不動。
譚霖眼中的驚駭已經溢出,縮小的瞳仁不住的顫抖,翻手取出符籙。
“疾。”
隻是符籙都還未被催動,他的身軀就被重新拽入了濃鬱的霧氣。
倒不是塗山君欺負人,他就算再不承認,實際上他也不屬於活人了。
作為魂幡主魂,比之尋常厲鬼還要恐怖,手段不足的練氣士麵對他,和普通人麵對凶猛的惡鬼沒有任何區彆。
“嘭。”
重物墜落在地上。
韓安定睛一看,出現在大槐樹前的是一具屍體。
屍體的臉上還帶著驚恐,似乎生前妄圖大聲的呼救,然而現在隻剩下冰冷和死灰,宛如一條隨意丟棄的抹布。
“這黑幡,竟如此恐怖?”
韓安不由得看向手中魂幡。
黑幡伴隨著微風飄動,繪浮於魂幡的惡鬼擁擠著。
魂幡飄搖下,好像他們隨時都會從中鑽出來。
這一刻,韓安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這麼強大的魔道法寶,如果落在外麵那些人的手中,造成的危害更盛今日。
但是,他又不自覺的會想起黑袍道人說的話。
也許……
上千鬼兵還沒有解決,他也沒有閒心去思考黑袍道人的計劃。
妄自猜測沒有任何作用,何況他已經使用了這杆黑幡。就是道人的計劃真的很好,現在也實行不了。
正要催動魂幡收取了麵前上千惡鬼,韓安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
淡紅色的紋路緩慢的蔓延。
他的身軀就宛如一件出現了裂紋的瓷器,也許再過一會兒就會碎成一堆渣滓。
“精魄之身快要到極限了嗎。”
韓安不再多理會自身的情況,而是雙手握住了尊魂幡搖晃起來。
尊魂幡動,風止霧息。
隻覺得原本黑暗的天空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李三正與鬼將交戰,下一刻麵前鬼將便消失無蹤,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那些列陣的鬼兵。
回頭望去,正好看到韓安在揮動黑幡。
咚。
韓安杵幡於地,猩紅紋路已經攀升到了他的臉上。
現在的麵容就像是一塊塊細小的瓷器拚接而成,就連身軀都暗淡了不少。
“停手吧,再揮動魂幡,你就會死。”
漠然聲響宛如清泉滴落在寒潭。
令韓安打了個激靈。
他又怎麼可能忘記這聲音的主人,畢竟都叨擾過許多次了,還喝過人家的酒。
“道長?”
韓安詫異的追問,他也明白,那樣的人肯定不會死亡。
任憑他如何尋找都沒有看到,那句話之後,也隻剩下久久的沉默。
“城外還有羅教的人,如果任由他們離開,下一次他們還會糾集鬼兵攻城。”
“他們必須死。”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要殺掉堆積在外的二十萬流寇。”
謔。
忒膽大的想法。
幡內的塗山君都被韓安的這個想法給驚訝到了。
二十萬人,不說什麼其他的物件,這莫大的因果,誰都不敢背。
而且,萬法宗的力量依舊強絕,隨便來個築基修士都能捏死韓安。
韓安像是對塗山君說的,又好似是對自己說的。
說話的功夫,以正印將銅爐反扣過來,取出裡麵的三支香。
燃燒的隻剩下尾巴的三柱高香被他一股腦的塞進嘴裡。
“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