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一次次的幻境廝殺。
巔峰大宗師手把手傳授,相隔幾日就來一場通煞身心的丹浴,加上不計其數的資源,所以才能在短短十幾年修成大宗師。
那苦楚不亞於上刑,一點都不比剖心挖肝簡單。
但,人總要長大。
路也總需要自己去走。
塗山君已經為驚鴻鋪好路,那儲物袋裡裝著他積攢半生的資源,破鏡機緣不用外求,留存的陰魂丹足以支撐驚鴻以後的修行。
塗山驚鴻低頭看著麵前的茶碗,波光粼粼反射光芒。
作為一個堅強的人,當然不會隨便抹眼淚。
“可是,也不用不相見。”
“相見之後如何呢?”
塗山驚鴻抬起頭,突然感覺父親似乎有些陌生。
不是親人身份的陌生,而是一眾難以言說的不同,總而言之,就是和她記憶中熟悉的那個身影有不一樣的。
這讓她慌亂急切的想說出以後的打算,似乎也是急於證明什麼:“當然是回大黑山,我們一起回家,重整山河。大家都在等你,聶丞相、馬叔、龍姨娘、……”
塗山君並沒有打斷驚鴻的話,他隻是靜靜的聽著,準備等驚鴻說完,可是驚鴻好像也沒有最初那麼的理直氣壯,就連高聲也漸漸微小。
最後不再說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
他們還能再返回大黑山嗎。
萬法宗怎麼辦?
師父和宗門的期許怎麼辦?
上宗的日程怎麼辦?
塗山驚鴻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父親並不是不願意見她。
突然笑了起來,無奈的笑容充斥麵龐。
抬頭看向靜靜聆聽等待,麵帶慈色,目光深邃的塗山君,驚鴻沉默不言。
父親依舊是父親,隻是時局已變。
正如父親說的那樣。
她長大了。
這既是感慨也是感歎。
長大,就是大人了。
要學著承擔很多,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
不管是對自己的道途,還是為那些追隨她的修士,以及對她寄予厚望的宗門。很多事情已經不像是曾經那麼簡單,也不像是曾經那麼無憂無慮。
無憂無慮的那東西,叫童年。
塗山君望著一旁繁複的異圖符籙。
二十八星宿依次排開。
這是他的傑作,是他為了蘊養丹爐而專門布置的星鬥陣法:“我不是讓你做出什麼選擇,而是希望你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度過一生。”
“雛鳥終究要展翅,長久活在我的庇護之下。”
“其實那不僅是庇護,也是陰影。”
“活在我的陰影下你永遠也超越不了我。”
塗山君追憶的目光戛然而止。目光挪動看向矮桌對岸的塗山驚鴻:“驚鴻,去飛吧,去更廣闊的天地。”
良久,塗山驚鴻才說道:“我想回大黑山。”
“大黑山就在那裡,你想回去,隨時都能回去。”
“你想回去的,真的是大黑山嗎?”
“父親是讓我放下?”
塗山君哈哈大笑:“也許有一天突然出現個真仙告訴你,隻要放下就會成仙,你莫要聽信。有朝一日我要是成仙了,我也胡說八道。”
張開手掌寸許魂幡在塗山君的手掌中滴溜溜的轉動,塗山君翻手將魂幡收了起來:“再說了,你本就沒有拿起來,又何談什麼放下?”
塗山驚鴻收回了目光,手肘撐在矮桌上托著腮幫若有所思:“半年後,我會前往上宗,這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上宗大比決定了資源的傾斜。”
沉吟著:“我,應該會留在上宗。”
“這是好事。”塗山君低頭看著矮桌,茶碗中倒影著他的麵容,亦如曾經一般英俊,明明那麼的年輕,就是那雙眼睛看起來卻滄桑衰老。
“萬法宗有頂好的大修士、傳承完善的強大功法術式、寶術神通、資源機緣……”
塗山君眼簾動了動,沒有繼續說下去。
不是他不想說些什麼,而是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固執的長輩,嘴裡說著為子女好的話,實際上卻不知道子女到底想要什麼。
頂尖的大宗門啊,那確實是一幢康莊大道。
但是修士不該被限製,甚至是套上枷鎖。
這是不對的。
抬頭望去,正好看到塗山驚鴻那雙深紫色雙眸。
同樣舉目望來。
修士最根本的東西還是修為,沒有修為做支撐就猶如虛幻的空中樓閣,一觸即碎。而且,像他們這樣的修士,守著那一畝三分地成不了仙。
至少,她明確的知道,塗山君肯定是想成仙的。
塗山驚鴻適時的岔開了話題。
她覺得如果再就那個問題討論下去,兩人說不定要談許久:“我有門路能帶龍姨娘和馬叔他們離開小荒域。”
“本來也早就決定。”
“不過您歸來了,他們肯定不願意走的。”
驚鴻長歎了一口氣。
倒不是因為所謂的失落,而是想到來日大黑山得知消息,也會被她的父親拒絕,估計那一票叔伯姨娘會甚是絕望。
驚鴻也不是小孩子了,塗山君話中的意思她聽的很明白。
“我來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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