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選一個?”
“得選。”
“選的這個人要不要執掌魂幡?”
這個問題確實讓太乙有些猝不及防。
循聲望去。
正看到塗山君意味深長的笑容,那雙平靜雙眼像是一下子多了許多色彩。
太乙沒有回答,而是認真的思量了一番,這才開口:“我與師弟顛沛流離上百年,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基業,留下道統傳承,我已滿足,若是後輩子孫不堪大用,師弟請自行決斷。”說著歎息道:“那時,怕是我也早已故去。”
“哪怕碰到了曾經的太乙升仙宗的弟子,師弟的身份也為真。”
太乙堅定的說道:“這是我焚表上書,名錄書寫玉製大誥的正統之決,誰也更改不得師弟的身份。”
當年宗門蒙生大變,許多師兄師姐都打散了,他又是跨界到小荒域養傷,一直不曾收到聯係,這並不意味著就沒有人活下來。
他不信宗門那麼多強大的修士會活不下來,也許對那時的他而言是滅頂之災,但總該還有活人的。
塗山君啞然,他倒不是在意身份,考慮的實際上是另一個比較實際且在意的問題。
“師兄該知道的。”
“執掌尊魂幡,身死定入幡。”塗山君望向大殿的門口,風吹青草猶如海帶般舞動,山水揮灑像是個隨意潑墨而成的畫卷,平靜的接著講述:“想要掙脫這一宿命,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自己死之前,設計搗毀靈寶。”
太乙低著頭,驀然良久,這才抬首看向塗山君,為難中夾雜著深深的無奈,低聲說道:“他們不會這樣做。”
他們當然不會。
言外之意,太乙自己也不會這樣做。
“師兄難道還聽不懂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嗎?”
“這是讓我選……
“誰生誰死。”
“我應該選‘誰’?誰生,誰死?”
太乙失笑,直勾勾的看著塗山君,突然又笑了起來:“師弟未免將自己看的太重了一些。”太乙抿嘴不語,他此時方才從塗山君的身上看到熟悉,但,塗山君不該自責的。
“有人死了,不是你的錯。”
“就如我。”
“沒有師弟,我也一樣會橫渡星羅。”
“我不知師弟曾經經曆過什麼,我相信,那都不是你的錯。你該將自己摘出來,當你摘出自己的時候,你還會為曾經的遺憾而懊惱嗎?”
“還依然覺得那本該是你的錯嗎?”
塗山君眼中閃過精光,瞳孔微微縮小。
光芒一閃就化作了平靜。
“我們都背負著多種多樣的東西,也為之奮鬥。”
“但是,不是所有的奮鬥都能有一個最好的結果,不是所有活著都能遵循你我的意願,也不是所有的死亡都在世人的意料之中。”
“這世間,誰能不死?”
塗山君低頭沒有說話。
太乙端起桌上的茶水說道:“修行不是目的,而是達成那各種各樣‘夢想’的手段。”
本以為自己能說服塗山君的。
誰料。
一轉頭就看到塗山君背靠著座椅。
正抄起腰間懸掛的酒葫蘆,在看到他的目光聚集,更是揮動了衣袖舉了過來,搖了搖那素色的葫蘆,似乎再問太乙要不要喝。
太乙擺了擺手。
他看明白了。
能修成元嬰的修士豈是幾句話能動搖的。
不說元嬰,那些金丹真人也是如此。
若是情感真摯的說上那麼一通,感動歸感動,感動之後,該做什麼不是還要做什麼。妄圖用幾句言語讓一個人為自己做出什麼重大的決定,顯然是不現實的。
“行。”
“不選了。”
“不選?”
“不選。”
“宗主由我親自指定。”
“誰?”
“虞龍。”
塗山君愣了一下,順手把葫蘆掛在了腰間的環於帶扣上:“我覺得應該問詢一番他們兩人的意見。”接著說道:“總歸要讓小輩兒有選擇的餘地,應該怎麼說呢,‘尊重’,對,就是尊重,尊重他人。”
看到太乙略顯驚訝的眼神,塗山君似有些明白太乙隱含的意思。
‘父母會特彆尊重孩子的意願嗎?做師父的會尊重徒弟嗎?’彆人怎麼做塗山君不清楚,他自己肯定是尊重的。然而,這畢竟是修行界,哪怕是世俗凡人,好像除非子女有莫大出息,不然都不會太過‘尊重’。
塗山君本不想乾涉,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總該兩個人都問問,問問他們的選擇。”
總不能他們兩個老東西擅自做主,萬一有想要做宗主,有不想做宗主的,再點錯了人,豈不是非得為難他。
到時候太乙撒手不管,最後還得塗山君來管。
起身。
邁出一步的塗山君微微住腳呢,側首問道:“當真沒有什麼醫治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