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帶天師袍去支援小師姐?”雷俊問道。
當初天師袍終於歸山之際,便像是同黃泉有些交集。
那古怪的氣息,被雷俊符籙鎮壓,至今仍然保存。
“就掌門所言,相關線索如驚鴻一現,轉瞬即逝,她當前正在追查,暫不需要人相助,如有所需,再做聯絡。”元墨白言道。
雷俊輕輕點頭:“如此也好。”
小師姐唐曉棠不像大師姐許元貞那般不好與人同行。
但她頗為好勝,遇上類似情況,自是希望能本人親自解決。
元墨白:“第二件事,則是府中預備任命新的巡風長老。”
他先前略顯嚴肅的麵容,這時重新如春風解凍般柔和起來,微笑道:“重雲可有意挑起這副擔子?掌門先前來訊息時,為師就此事同她也有過溝通,掌門並不反對。”
巡風長老職司,便是代表祖庭龍虎山,巡查天下符籙派各脈分支,監管察驗的同時,亦為分支彆脈提供幫助。
權威頗重,責任重大的同時,亦代表廣闊的交遊人脈。
一般而言,沒有特殊意義。
但作為繼任天師培養的核心高層,在正式接位前,往往要經曆多重曆練,用以積累經驗與學識。
身為一方聖地掌門,除了修行實力外,領袖群倫的掌舵手段,亦是重中之重。
肩負重任,經受鍛煉的同時,也是天師繼任者培養人望的過程。
尤其執事殿長老和巡風長老這兩個位置,人多事雜,但最具代表性。
雷俊已經乾過執事殿值守長老一職,眼下再給他添上巡風長老的履曆,意義自然與其他人上任巡觀天下不同。
尤其他當前是高功長老身份。
高功長老外出巡風,基本就是在給接班做鋪墊和預備了。
“小師姐怎麼講?”雷俊問道。
元墨白麵上笑意更濃:“掌門說看你的意思,但你在這位置上,要先乾個幾年再說。”
簡言之,對天師之位的熱度,她自己也承認,確實有些消散了。
但還沒完全散。
雷俊聞言亦是莞爾:“小師姐大可放心,我從無篡位的打算。”
師徒二人說笑幾句後,元墨白繼續說道:“上官師姐和靜真師侄那邊,都無不同意見。”
雷俊端正了神色:“師門所賦重任,弟子誠惶誠恐,但願意一試,隻望不負師父您所托,不負曆代諸位祖師和當代眾位同門。”
他從不否認,自己對天師之位多少有幾分好奇和向往,但要說多麼多麼熱衷,卻也不至於。
如果小師姐唐曉棠一直在這個位置上待下去,未來又有其他合適人選接任,那雷俊不會介意。
而如果府裡有需要他挑起這副擔子,雷俊亦不會矯情和推脫。
當年他還是中三天境界初任長老時,便曾有機會擔任巡風長老,隻是那時天師府正處於極端低穀,外間環境危險。
現在天師府漸漸走出低穀,雷俊本人修為亦大進。
這時再巡觀天下,便無大礙。
雖然許元貞和唐曉棠當前都不在山上,連雷俊也出山,看起來隻有元墨白一人留在山門祖庭,顯得府裡有些單薄。
但彆人不知道,雷俊卻知道,山門祖庭這邊不止元墨白一根頂梁柱。
大師兄王歸元一直在山上蹲著呢。
當然,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雷俊、元墨白也不希望王歸元出手。
法清和尚有天龍寺不回,卻每每幫龍虎山打工,消息傳出去,難免引人猜度。
這絕非王歸元本人所願。
何況,如果局麵當真危急到一定程度,王歸元身負無間的情況下,最終結果實難預料,甚至可能是把雙刃劍。
這也是元墨白、王歸元一直以來避免的結果。
不過好在許元貞雖然出山,但行蹤飄忽隱秘,不似唐曉棠那般高調,也不似她當初身入天理那般確鑿。
不確定她具體下落,便是黃玄樸也不會輕易再來龍虎山,以免被釣魚。
接下來,天師府正式對外公布相關決定。
雷俊本人將自己作為高功長老在府內負責的一些事務交接後,便正式出山。
雷長老的首徒卓道長,這次則和他一同出山,隨侍恩師左右。
一方麵,他修行到了關鍵時刻,雷俊可以隨時指點教導。
另一方麵,卓抱節自入門來,極少下山,更少有外出遠遊。
這趟權當做隨雷俊一起出外漲漲見識閱曆。
雷俊輕車簡從,除了這個親傳弟子,不帶其他道童、晚輩同行。
他同元墨白、王歸元、楚昆等人告辭後,攜卓抱節一起出了山門。
此番公開出門,雷俊行藏不做掩飾。
他足下生出一朵雷雲,數畝方圓,師徒二人一起隨雷雲騰空而起。
雷俊的雷雲同許元貞的雷雲相似,也是黑色。
不過,不似許元貞那般沉凝厚重仿佛懸空的冰川。
雷俊的烏黑雷雲,更加縹緲浩蕩,另外還閃動紫色的光輝。
紫光雷雲托著師徒二人,轉瞬離去,消失在天際。
出了龍虎山主脈範圍,紫光雷雲向北飛去。
雷俊此行路線,由近及遠。
所以他此番巡訪符籙派各大彆脈分支,首先到距離龍虎山祖庭較近的雲霄山脈。
紫霄派,位於這裡。
雷俊早年的時候,曾經隨元墨白一同來過,並在紫霄派下屬分支青霄觀裡住過一段時間。
如今回想起來,已過去三十年左右時光了。
抵達位於雲霄山脈主峰的紫霄派時,相隔山門甚遠,亦有紫霄派中人出來遠迎。
雷俊不似元墨白一般常令人如沐春風,但禮數周到,待人平和,同樣讓紫霄派眾人心中暗道雷長老果然也可稱平易近人。
唯一看上去有那麼一點紮眼的,就是他身邊那個毛茸茸的弟子。
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整個大唐修道界基本都知道雷長老的親傳弟子是一頭山貔,所以大家慢慢也就習慣了。
而且卓抱節表現沉穩端重,儼然已有卓然成家的風範,更令其他人不敢小視,同時心中暗道雷長老教導有方。
紫霄派作為龍虎山非常重要的彆脈旁支,同龍虎山來往素來緊密。
所以雷俊此番過來,更多像是做客。
除了紫霄派掌門外,他還見到一個老熟人。
確實是,老,熟人。
當初曾打過一番交道,乃至共事一段時間的青霄觀觀主,魯昭青。
不過,魯昭青如今已經卸下青霄觀觀主之職。
其年事已高。
當年雷俊隨元墨白初見這位魯師伯時,對方便已經年過一百五十歲。
對壽限二百的三重天境界修士來說,那時魯昭青就已經開始步入最後的暮年期。
如今,三十載歲月匆匆而過。
魯昭青的生命,將走到儘頭。
因為年輕時舊傷患或多或少積累的緣故,他很可能達不到二百歲壽限,便撒手人寰。
此刻的魯昭青,外貌雖還有幾分早年仙風道骨的老道長模樣,但相較於當初,已經非常虛弱。
他卸任青霄觀觀主之位後,便回了紫霄派山門,在紫霄派頤養天年,等待最後時刻的來臨。
“魯師伯,回龍虎山看看嗎?”雷俊看著麵前老道士,輕聲道。
魯昭青昔年乃是正兒八經的天師府真傳,隻是後來離開祖庭,更多留在紫霄派。
他此時微笑:“元長老前些年便有邀請老道回山,不過這麼多年下來,老道我一直在紫霄派,便索性在這裡塵歸塵,土歸土吧。”
雷俊看著對方已經開始有些渾濁,但溫潤平和的眸子:“魯師伯豁達,令人心折。”
魯昭青微微一笑:“老道昔年得過紫陽師兄關照,所以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但李外一戰最終如此結果,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著麵前的雷俊,心中無儘感慨。
真年輕啊!
四十歲以內的七重天修士。
五十歲以內的八重天修士。
當真是天縱之才。
早年同這位年輕的雷長老初次打交道的時候,魯昭青雖然感覺對方非同一般,但他屬實沒有預料到,雷俊能有今日的成就。
如這樣的人才層出不窮,無怪乎李氏一族會敗,更無怪乎哪怕經曆新一次李外內戰,天師府仍能快速恢複元氣。
魯昭青看著雷俊,恬淡一笑。
他修為雖是下三天,但主持過不止一個道觀,日常事務經驗豐富。
雷俊將來如果當真登臨天師之位,魯昭青以為,龍虎山當更加興盛。
雖然他魯昭青本人可能看不到那一天。
但一路看著雷俊從當年的小道士變為如今的雷長老,魯昭青此刻仿佛便已經看到那一幕在眼前展現。
不過他一把老骨頭了,沒必要再回龍虎山苟延殘喘。
他修為實力不濟,最終沒能衝上中三天修為。
離開龍虎山後,隻能客居紫霄派。
這些年來做過的事,可能顯得微不足道,但他儘了自己那份心力。
那麼,在這座留下自己痕跡的雲霄山脈中壽終正寢,剛好。
雷俊能理解魯昭青心中所想,故而不多勸解。
看望過故人,他又在紫霄派停駐一段時間後,攜徒弟卓抱節告辭離開。
下一站,雷俊原計劃前往天虛山。
那裡也曾是他掛單待過的地方。
不過,正在這時,他腦海中忽然有光球閃爍,並浮現字跡:
【地底寒潮,陰泉流轉,月映冰輝,驚傷南北。】
這次隨之而來者,有兩道簽運:
【中上簽,二月初十午夜,抵達玉河北岸青玉山東麓,有機會得六品機緣一道,無風險無後患,吉。】
【中中簽,前往玉河北岸青玉山以外他處,無額外所得亦無所失,平。】
機緣看著品級倒是不高,不過勝在全無負麵。
仔細閱讀光球上浮現的文字後,雷俊略微思索一番,然後吩咐自己的大徒弟:“走,抱抱,咱們下一站去玉河派。”
“師父,弟子以為,您可以一直像有外人在眼前一樣,喚弟子道名華節。”大徒弟一本正經,鄭重其事。
但馬上就被雷俊伸手,在毛茸茸的腦瓜上揉了兩把:“好的,抱抱。”
大徒弟人模人樣地歎一口氣,逆來順受。
雷俊在紫光雷雲上坐下,向北飛遁而去。
原先規劃的路線在他自己這裡,臨近地方才通知當地,所以倒也不用擔心臨時改主意會放天虛山天虛派那邊的鴿子。
玉河派,位於大江以北。
雷俊師徒乘紫光雷雲,自大江天險之上飛過。
前些年因為地脈不斷變化,大江漸漸不再那麼險峻。
但近年來,似乎又有重新泛濫之勢。
好在當前初春時節,水量尚不大。
紫光雷雲一路飛馳,渡過大江後繼續向北。
雷俊這時再通知玉河派。
順著大江支流玉河飛行,雷俊靠近道家符籙派另一脈分支玉河派的山門。
同紫霄派那邊一樣,玉河派這邊以掌門和眾位長老為首,已經出山門來迎。
杆杆道幡立起,四九之燈在白天也亮如星火。
眾人在玉河河麵上空,擺下醮壇,然後齊齊向天一禮。
原本晴空萬裡的天穹,邊緣處這時光線忽然暗了幾分,隱隱有雷鳴震動。
龐大的黑雲出現在天邊,但紫光流轉。
紫光雷雲轉瞬即至,在靠近玉河派眾人時放慢速度,接著烏黑雷雲漸漸散去。
紫光收斂,最終似是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乃是個外貌俊朗年輕,身材高大修長的紫袍道士。
玉河派眾人一齊打個道家稽首:“見過雷長老。”
ps:7k2章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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