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煊的動作忽地一僵,脖頸如生鏽一般緩緩轉動,看向房門方向。
他的目光仿佛穿過了房門,穿過了雨幕,看到了那扇簡陋的,根本沒有任何防人之效,此刻正在接受風雨衝刷的破舊院門,還有那院門外的拍門人。
短暫的停頓之後,拍門聲再次響起,更加急促用力。
“嘭嘭嘭——”
耿煊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他心中還在想,以那防禦力為零的破舊院門,對方沒有選擇強闖,已經是很有禮貌了,彆不識好歹。
“誰?!”
沒人回答。
耿煊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就在耿煊疑神疑鬼之際,一陣明顯的安靜之後,終於有個沉厚中年男子的聲音從外麵傳來,語帶關切:
“阿煊,你沒事吧?”
得自於前身那還沒來得及清理的雜亂記憶中,忽然現出一個中年男子的形象。
陳榮山,與前身父親交好,自從前身父親亡故之後,對前身更是頗多照顧。
更重要的是,兩家是門對門的鄰居。
知道院外人身份之後,耿煊懸著的心放鬆了下來。
可很快,便又再次懸了起來。
“他這是……聽到什麼了嗎?”
雖然,在行動時天上正在打雷,能遮掩一些痕跡。但究竟有多大作用,耿煊心裡也沒底。
錦袍青年兩次短促的喊叫就不說了,自他強闖入屋之後,斷斷續續的也製造了不少動靜出來,因此被近鄰陳榮山發現些什麼也是很正常的事。
耿煊心中念頭轉動,嘴上卻沒有片刻停頓,疑惑中帶著意外的道:
“是陳叔啊?!”
而後,感激道:
“多謝陳叔關心,我沒事。
就是有些無聊,從剛下雨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在屋裡練功,剛才還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好摔在了麻筋上,痛得有些厲害,吵到您了吧?”
耿煊說話時帶著明顯的喘息,他卻沒有進行任何遮掩,緩了一下才繼續道:“陳叔您等我一下啊,等我腳緩過勁來就給您開門。”
嘴中這般說著,耿煊心中卻頗為忐忑。
要是對方真就要進屋裡來看看,自己又該如何應對?
好在院外陳榮山很“懂事”的道:
“開什麼門,這深更半夜的。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回去了。”
說著頓了頓,又叮囑道:“我知你練功心切,不過,凡事都要適可而止,須知過猶不及……你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了,謝謝陳叔。”
耿煊回完話,聽到腳步聲遠去,還有開關院門的聲音,腦海中很自然的便浮現出陳榮山回到自己家中的畫麵,他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可下一刻,便又再次高高懸起。
“現在雨這麼大,隔得又這麼遠,需要多大的動靜,我才能聽得這麼清楚?”
“若是因為我的聽力敏銳,那他來時為何我又沒有聽到絲毫動靜?”
“拍門前,他到底在院門前站了多久?是剛到,還是……”
一個接一個的念頭,讓耿煊心中漸漸生毛。
最終,還是身下的動靜將耿煊拉回了現實。
陳榮山的出現,不僅對他帶來了震動,對身下這廝來說,刺激同樣不小,或許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陳榮山的遠去,更是刺激得早已處在彌留之際的他再一次輕輕擺動起來,像一條離水的魚兒做著最後的掙紮。
“還真是個小強!”
耿煊握刀在對方喉下輕輕一抹,便聽到氣球漏氣一般的“呲呲”聲,對方的掙紮瞬間停止。
精疲力竭的他順勢一翻,從對方背上滾了下來。
正準備翻身坐起,卻見一雙死魚般的眼睛正死死的盯著自己,滿是不可思議,仿佛在說:“怎麼是你?怎麼可能是你?!”
對於殺死自己的凶手,他或許想了無數種可能,卻從沒想過真的會是自己親手殺掉的“死人”。
“你很好奇?”耿煊問。
青年無法回答,但他那正在迅速淡去的眸光卻輕微波動了一下。
對一個將死之人,耿煊不吝解惑:
“你說你,殺人就殺人,為什麼還要泄憤?
泄憤也就罷了,居然朝我吐口水!
你要是能稍微禮貌一點,何至於此?”
殘存的生機即將散儘,青年那本來快要閉上的雙眼陡然睜大。
死不瞑目。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青年似乎還想說點什麼。
隻可惜,生命走到儘頭的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但耿煊卻讀懂了他最後的遺言。
“報仇!報……仇!”
耿煊的心情忽地有些沉重。
就在這時,耿煊忽見那原本懸在青年頭頂上方的氤氳紅氣仿佛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吸力,徑直向自己飛來,沒入額頭之內,恰是前身受到致命劍創的位置。
耿煊趕緊伸手去摸,卻什麼都沒有摸到,皮膚光滑完整,那導致前身死亡的恐怖劍創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就在耿煊準備收手之時,心中忽地咯噔一下,食指指肚停在了額頭劍創位置。
他稍稍用力按壓,能清晰的感應到,皮膚之下的骨骼,像是有一顆光滑圓潤的珠子鑲嵌在顱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