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返家的人群中,耿煊心中卻還在琢磨那個乞丐。
最令他震撼,也是讓他記憶最深刻的,不是那乞丐奇特的外形,醜陋的容貌,而是其頭頂那遠遠超出平均線以上的紅氣。
以吳有仁,以及另外幾位給自己貢獻了紅運的惡少年頭頂的紅氣為參照,雖然幾乎人人頭頂都有紅名,但若是以自己有可能收獲的紅運量化,大部分都不會超過五點。
能超過十點的更是少之又少。
超過二十點,即一個吳有仁單位的,更是鳳毛麟角。
在此之前,耿煊隻見過三個。
其中,又以那位新任的康樂集大館主為第一,常平坊老殺材第二,李坊主第三。
現在,這個名單增加了一位。
畸腿醜乞丐。
且讓李坊主從第三跌落到了第四位。
這就非常的不可思議了!
一個卑賤到塵埃裡,鮮有人會拿正眼去看的乞丐,卻背負著幾乎冠絕康樂集的“罪孽”,如此極致的反差,讓耿煊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直到常平坊的大門映入眼簾,耿煊這才把有些飄忽的心思給收了回來。
耿煊發現,有許多人進了常平坊之後,沒有如往常那般各回各家,而是亂哄哄的聚在了一起。
聽著他們的抱怨牢騷,耿煊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今日康樂集重新開市,其中一大改變就是清理街道,強行將所有攤販遷移到一處,並將同一坊的攤販集中在一個區域,甚至還允許各裡坊自己組織安保力量。
除此之外,康樂集還會搭建頂棚,以及其他一些措施。
承諾會給所有攤販都提供一個安全的經營環境,從此以後,攤販們除了經營自己的生意之外,再不用擔心彆的事情。
在攤販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顆又一顆的甜棗就被強行塞進了他們的嘴裡,差點沒給吃撐著。
可這些攤販都還沒高興半天,中午剛過,一個忽然降下的消息就如一根沉重的鐵棒,狠狠敲在所有攤販的腦門上。
——鑒於康樂集為解決攤販們的經營痛點所付出的人力和物力,消耗的時間和精力。從新規施行之日起,攤販自願將每日盈利的四成貢獻出來,以保證這給與每個攤販的福報能夠持續的進行下去。
這消息一出,攤販們當即就炸鍋了。
可胳膊擰不過大腿,麵對掌握著絕對暴力的康樂集,攤販們除了老實認栽也彆無他法。
有許多攤販還自作聰明的想在那“盈利四成”上麵做文章,“我隻要不盈利,甚至虧損,是不是就不用交了?”
可這種“聰明”,除了換來個鼻青臉腫,滿地找牙,並沒有讓他們少交一文錢。
每一個攤販今日的經營數據,居然都被掌握得清清楚楚。
“多一分不要,少一文不行。”
隻一天時間,這新規矩就死死的烙進了所有攤販的心窩裡。
可以說,每個攤販都有一肚子的火,在康樂集的時候還得硬憋著。
現在回到了常平坊,一個個就再沒有顧忌,報複式的往外發泄。
看在耿煊眼裡,已經有了些歇斯底裡的意味。
很多人都說要等李坊主,還有陳榮山這些人回來,他們寧願回到以前隔三差五送孝敬的模式,也不願現在這般每天都被康樂集大口吸血。
聽著這些人說話,耿煊心中搖頭,這真就是發泄情緒,弱者的哀鳴。
他們甚至連這件事背後的脈絡都沒有真正看清楚。
耿煊心中這麼想,群情激奮的一眾商販們卻不這麼覺得。
簡單的人數增加似乎讓他們感覺自己的力量也在增強,籌碼在變多。
於是他們聚在常平坊的大門口,每有攤販下市歸來,他們就將其留下,壯大聲勢。
這時,一個相貌年紀在五十多歲,有些駝背的攤販獨自推著一個木輪車回來。
他剛進常平坊的大門,就被好幾個攤販逼到近前,一邊講述著不公,一邊極力“邀請”他的加入。
其他攤販麵臨這種局麵,有的欣然應從,有的似乎很猶豫,但在一雙雙知根知底的目光的壓力下,說不出一個“不”字。
這個駝背老者,打破了這種慣例,做出了第三種選擇。
他目不斜視,無視周圍人的“逼迫”,推著木輪車繼續向前。
有兩人不小心被撞到,嗷嗷呼痛,他也像是沒有發現,繼續橫衝直撞。
自此,再沒人敢站在他的前方,主動閃避,放其遠去。
看著駝背老者推車遠去的背影,人群一片罵聲。
耿煊看著老者的背影,同樣是目瞪口呆,心中驚愕。
“見鬼了,真是見鬼了!”
為了確認不是自己眼花,耿煊連續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