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語身為局外人,看得更清楚,心中暗忖,你會患得患失,你會矯情才好哩,反正不正常就對了,就怕你無滋無味,不為所動。
現在說小姐不喜歡謝傅,打死她都不信了。
見燕語端著水盆離開,王婉之問道:“燕語,你要去哪裡?”
燕語應道:“去倒水啊。”
“倒完水,馬上回來準備熱水,我要沐浴。”
燕語聞言立即嘟嘴。
王婉之莞爾一笑,她豈會不知道燕語要去通風報信。
沐浴更衣後,王婉之呆在房內看書,夜已經很深了,房內的燈卻一直亮著。
雖然知道謝傅不可能出現,但是心中還是有一絲期盼,萬一他抽風了呢。
王婉之有點疲倦了,嘴上問了一句:“燕語,什麼時辰了?”
燕語沒有應聲,王婉之望去,發現燕語居然等到睡著了,莞爾一笑,給她輕輕披了件衣裳就靜靜走了出去,輕輕關上房門。
走過回廊,穿過花蔭,不知不覺就來到上回和謝傅約見的亭榭。
想起上回自己偷偷摸摸,扭扭捏捏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
她也會害羞,她也會賭氣,她也會矯情,她也會患得患失,嘴上喃喃自語道:“我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也會為公子而……”
說著聲音卻是一頓,心聲怎麼也差點說出來。
人凝靜夜下,情不自禁的吟起詩來:“流水過澗非有意,白雲出岫也無心。人生若得如雲水,不見紅花亦是春。”
謝傅喝的醉醺醺回來,有時候喝醉了是與友共開懷,有的時候卻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的內心未必似他表麵那般快活,卻是把笑容給予彆人,把那悲傷暗暗藏在心底,把自己當做一道光,穿過塵世,照亮某些陰暗的角落。
所以他熱情如火,卻又謹言謹行。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東邊宅院裡傳來波哩波哩,聲音雖小,在這靜夜卻悄然可聞。
有人在吟詩,謝傅爬上圍牆,像一條蟲在牆頭上爬動。
淡淡的月色下,有一道背影站在亭榭下,與黑夜融為一體。
頎長的青緞儒服熨帖的從肩垂到腳下,承托出他形體峻拔,從容有方。
繡著山河飛鶴紋的墨色下擺,在夜風下輕輕漾動。
好一個俊逸出塵的公子。
風過衣止,謝傅又好像看到了在雪域禪房寫下動人情詩的鳩摩羅什。
山不言語,故成其高。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謝傅爬下牆頭,無聲的朝他靠近。
公子突然側過身去,輕輕的歎息一聲。
謝傅看到了他的側麵,雲髻高挽的烏黑秀發,披垂在肩前,簡直就從瓊樓的夜宴中走下來一樣。
謝傅心中啊的一聲,他從來不知道王婉之的側容是如此的美俊,美的牽人心弦,俊的溫潤如玉,豐神雋秀。
這股清淨,讓身為男人的他也自漸形穢。
謝傅一直都相信王婉之是個美人,他見過她的父親,一個俊朗透著雍容貴氣的男人,從燕語口中知曉,她的母親是天下第一美人,這樣的父母,生出來的女兒,怎能不是美人。
她是天之貴雪。
她的外貌不出眾,甚至說醜,隻不過是被病魔所掩蓋。
就如同一朵已經枯萎的話,你根本看不到那凋謝前的美麗,甚至你都認不出這是一朵什麼花。
這一刻謝傅是個俗人,他不想去感悟什麼自然道理,人生至理。
他感到很心傷,像世間任何一個普通人,看到美好事物被摧毀,心頭被輕輕咬著的傷感。
他從背後輕輕的摟住王婉之。
王婉之嚇了一跳,身軀顫抖了一下,真抽風了!
謝傅的聲音溫柔飄來:“嚇到你了嗎?”
王婉之聽到這句溫柔話語,又鎮靜起來:“是。”
她想掙紮一下,隻是紋絲不動的箍束,立即讓她打消掙紮的念頭。
“抱歉,我隻是突然很想抱你,如果讓你感到被冒犯,你可以責備。”
他的聲音很輕,像一隻貓在自己身上捉了一爪,然後蜷縮著身軀在她腳邊討好著,無論舉動還是神情都讓人不忍責備。
此刻她想著,人如果學會了貓的這個技能,對於女人一定無往而不利。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不一樣,不為所誘,清明洞察一切虛偽。
王婉之違心的偏偏不,像嗬斥一隻犯錯討好的貓那般,冷道:“滾開!”
“我是不會鬆手的,如果你想發泄怒氣,挽回矜持端莊,你可以咬我的手。”
謝傅把一隻手放在王婉之的嘴邊。
王婉之貝齒輕輕咬著,這確實是她現在唯一反抗的武器,隻是她狠不下心來,咬的不是很用力。
謝傅透著酒氣,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如果剛才抱了王小姐你,是浸豬籠的死罪,我依然會抱你。”
王婉之撲哧一笑,雖然從他口中說出來很可笑,卻是事實。
如果被二叔或者父親看見,無論這個人是下人還是公子,都是慘死的命運,唯一不同的是,結局會比浸豬籠淹死要淒慘的多。
王婉之冷道:“浸豬籠是不是太便宜你了。”
謝傅問道:“那還要怎樣?”
王婉之應道:“先……先閹了你,至少讓你痛個十天八天,悔恨交加,然後在浸豬籠。”
謝傅竟道:“你會袒護我嗎?”
像小男孩將小女孩欺負的哇哇大哭,然後小女孩的父親怒氣衝衝而來。
這一刻小男孩的生死掌握在小女孩的手中。
“我憑什麼袒護你!”
“你會袒護我嗎?”
謝傅聲音溫柔,王婉之似乎能看到他懇求的目光,歎了口氣:“我會給你說情。”
謝傅問:“怎麼說情呢?”
“我說你是一時無心的。”
“這樣的理由不足以得到赦免。”
王婉之一陣好笑,“會的。”
“就算會,死罪免了,活罪難逃。”
“犯了錯,卻一點過都不受,你不覺得很過分嗎?”
“我就是想死罪免了,活罪也逃。”
王婉之無奈道:“那你讓我怎麼做?”
謝傅在她耳邊輕輕道:“你就說是你主動勾引我的。”
“謝傅!”王婉之生氣了。
謝傅道:“你不知道你剛才的背影多麼令人心疼,我為了抱你嗬護你,不惜冒著死罪,可你卻不願意完全袒護我。”
王婉之心靈震撼,竟覺得他說得如此有道理,嘴上輕道:“如果到了那個地步,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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