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來北區的時候,北區巫師剛剛誕生,就像一池死水中剛剛冒出一股清泉,雖然帶來了幾分新氣象,但池子裡大多數水終究還是死水,臭烘烘的,來往的客人們腳步匆匆,唯恐身上沾染一點汙漬。
時隔一周,再次進入北區,鄭清發現這裡已經出現了許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變化。
最顯著的是色彩。
以往的北區,是一片灰色的世界——灰色的亞麻布袍子、灰暗的麵孔、灰撲撲的街道以及街道兩側灰黑色的泥牆。
現在的北區,色彩就豐富多了。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論是北區巫師還是戲法師們——都敢於穿一些顏色更豔麗的服飾來妝扮自己了。還有那些堆滿垃圾的肮臟街角,也被清理一新。街道兩側窗戶上帶裂紋的玻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麵麵乾淨、透明的玻璃。就連那些蹲在巷口的石像鬼,也被擦的乾乾淨淨,脖子上還係了紅緞帶。
這種變化稍稍超過了兩位年輕巫師的計劃,也給他們帶來了一點小麻煩。
因為上一次來北區時被人‘注視’的感覺太糟糕,鄭清早就計劃好了,下一次來北區時要穿與當地人相似的灰袍子。
他們確實這樣做了。
鄭清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亞麻布長袍,蔣玉雖然穿的是一件素色長袍,但她卻多係了一件灰色的披風,再加上寬大的帽兜,理論上,兩人與上一次相比應該低調許多了。
但北區街上的變化,讓兩位穿著灰色的年輕人重新顯眼起來。
走在路上,不止一位北區人用責怪的眼神看著他們,仿佛他們穿著灰色是對整個街區的抹黑。還有幾位老於世故的北區商人扯住年輕公費生的袖子,向他們推銷最近很流行的銀色緞麵素錦——
“這種袍色與北區巫師的發色最契合!沒有之一!”
“你們年輕人,終究會得到那枚咒印的。”
“不要灰心,年輕人,大賢者是很慈悲的。”
“你們首先要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如果你們還穿灰色的袍子,大賢者怎麼會知道你想成為真正的巫師呢?”
似乎僅僅看著兩人的發色,這些商人們就已經腦補出一大段令人惆悵的情節了。年輕的公費生不得不狼狽的加快腳步,在蔣玉的竊笑與服裝店老板失望的眼神中匆匆離開。
隻不過蔣玉的偷笑並沒有維持多久。
往北區走的更深一點後,她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因為那池死水中剛剛蘇醒的泉眼翻滾帶起來的,除了一股股清泉之外,還有漫長時間沉澱在池底的渣滓。
沒有活水的時候,那些渣滓悄悄沉在水底,假裝它們不存在。
有了活水,它們便一瞬間獲得了新生,獲得了重新活躍的動力,隨著水流的湧動,從池底泛起,給原本清亮的池子塗抹了一層令人厭憎的色彩。
比如,這裡的男巫們已經敢衝著蔣玉吹口哨了。
放在一個月之前,倘若有北區小子不知輕重的這麼乾,不需要巫師大人發話,便有一大群北區自己人瞅著眼色衝上來,將那不知輕重的小子拖下去一頓暴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