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老夫人眼裡,不看親情,隻看價值。
誰有價值,便看重誰。
時安夏無情地扯開這層遮羞布。
時老夫人震驚地看著孫女兒,拚命搖頭,“不,不是這樣的!祖母不是這樣的人……”
時安夏輕聲問,“祖母,您知道您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嗎?”
不等時老夫人回答,她便自問自答道,“祖母,您太勢力了。能左右您決定的,隻有利益。”
時老夫人默了。這一點,她無法否認。
但這個世上,誰不是趨利避害?她沒有錯。
時安夏娓娓的聲音,在冰冷的馬車裡顯得平靜森涼,“為什麼祖母您就不信我能讓侯府變得好起來?我說過要辦族學,要發展各項產業,讓侯府前程似錦。您曾經也是相信過我的啊!為什麼一個溫泉莊子就能讓您對我母親圖窮匕現?一個虛無縹緲的晉王妃頭銜,就能讓您亂了方寸,不再信我?”
時老夫人也在想,為什麼當時就昏了頭,會信了溫慧儀的鬼話?
“祖母,您用心想想,您覺得就時安柔那樣的,真能成為晉王妃?是晉王眼瞎,還是皇上眼瞎?”時安夏毫不留情滅了她的幻想,“出身,學識,見識,謀略……您覺得她有哪一樣可以出挑到讓晉王看中,非她不娶?”
時老夫人:“……”是我眼瞎吧!
“就連昨晚我將她親娘一網打儘的時候,她都從頭到尾躲著不現身,生怕火燒到自己身上。這樣的擔當,祖母您是憑什麼把寶押在她身上?”
這一提醒,時老夫人方想起來,昨夜時安柔是真的連個泡都沒冒過。
刹那間,毫無鬥誌,心灰意冷,“錯了,是老身錯了。”
她盼著侯府前途光明,卻每一步的選擇都是錯誤。
而那時剛重生的時安夏已經說服自己,放過年邁的祖母。
看在祖母一心向著侯府的份上,看在她是她的親祖母份上,看在前世她也曾為自己嘔心瀝血謀劃的份上,時安夏原本願意放過祖母的。
可祖母終究選擇了一條不歸路。
在母親與祖母撕破臉後,時安夏相信,長此下去,就算溫姨娘不動手殺了母親,祖母一樣會起殺心。
因為祖母需要動用母親的嫁妝。
母親不給,那就隻能死。
時安夏目光變得沉鬱幽深,甚至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傲慢,“今日母親已經把掌家權交給了大伯母。從此,建安侯府的世子是大伯父,執掌侯府中饋的是大伯母。建安侯府也勢必會如祖母所願,前程似錦,一片坦途。但這一切,都將與祖母您無關了。”
時老夫人隻覺一口腥甜衝向喉嚨。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時老夫人也忽然想明白,自己為何會放棄唐氏母女,而轉去賭時安柔。
因為時成逸!
因為她內心裡最害怕的,其實不是侯府沒落,而是怕爵位落入時成逸手中。
而如今,她最害怕的終成事實。
時老夫人眸裡劃過一抹痛苦之色,“唐楚君心念著時成逸,可夏兒,你彆忘記你的親生父親是我兒時成軒!”
時安夏幽幽涼薄道,“若非您當初使下作手段害我母親,我現在的親生父親就應該是大伯父了。不如祖母您告訴我,當年是您先找上朱氏,還是朱氏先找上您的?”
朱氏就是護國公府現在的當家主母,也是唐楚君的繼母。
時安夏一直不太明白,當年時成逸的條件不算太好,母親就算嫁給大伯父也隻是個繼室而已。
況且上頭還壓著個時老夫人,大房根本沒有出頭之日,為什麼朱氏竟肯跟時老夫人聯手害她母親?
“是朱氏找的老身,”時老夫人蔫戚戚,“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麼知道國公府嫡女看上了時成逸?”
“那您知道朱氏為什麼要找您嗎?”時安夏十分好奇,這也是她送這一趟的目的。
時老夫人點點頭,“朱氏有個侄女死了丈夫,從滄州來京探親,看上了時成逸。誰知你母親也中意時成逸,所以……”
這麼一說,時安夏就明白了。
朱氏為了成全侄女,所以算計了母親。結果最後,大伯父還是沒有看上……時安夏這一刻腦中閃過電光火石。
“所以那個女人就發瘋一樣咬著大伯父不放,汙他名聲,四處散播流言。”時安夏恍然大悟,“想必當年祖母參與了不少暗算大伯父的齷齪事吧?”
時老夫人目光躲閃著,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
時安夏卻笑了,“拆人姻緣者,折損壽元最少十年起。祖母,您要保重啊,不然您可能就看不到侯府光芒四射那一刻了。”
送君千裡,終須一彆。
時安夏下了馬車,紅色披風被獵獵寒風吹得飛揚起來。
後麵跟著兩輛馬車。
一輛馬車上是北茴幾個丫環。另一輛則坐著時雲起和陳淵。
時安夏上了馬車,浩蕩回府。
而時老夫人方才發現,時安夏坐過的位置上放著三百兩銀票。
她私庫鑰匙昨晚就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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