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帝已非不諳世事的少年,更非那等不開竅的榆木腦袋。
從那句“妾身入宮已十餘載,共五千八百二十一日,與皇上您曾共同度過十四個除夕夜,十二個元宵節,十個中秋節,六次民間私訪”,便聽出了李清慧竟然真正鐘情的是他。
電光火石間,明德帝想起了早年的一些事兒。
他還是皇子時,喜奔走民間。
他帶著兩個伴讀出發,每次都會在城門外遇上等候一起出發的李清慧。
明德帝自是不樂意帶個女子一起出行,嫌麻煩。
可架不住那還有兩個說情的,是以早前他們都是三個男子帶一個女扮男裝李清慧的四人行。
李清慧也確有才華,出口成章,還是鑒寶高手。
有一次明德帝在宮外尋了個寶物送給先帝賀壽,還好李清慧識彆出來那是個贗品,避免了重大危機。
李清慧後來專門來找了他一次,說是有話要說。他沒想太多,就把祝淩修一起帶上了。
因為他以為,她是要給他講如何鑒寶。
當然,那次她也確實講了鑒寶技巧。
此時想來,就很不尋常了。
如果他當時沒帶著祝淩修赴約,她要跟他說的又是什麼話呢?
明德帝這時想來,李清慧一開始鐘意的人並非祝淩修,而是他自己。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但隱藏著心思用另一個人做踏板,那就是錯。
如果不是因為祝淩修,明德帝根本不可能納她為妃。
李清慧利用祝淩修得以進宮,無論初衷是什麼,都是明德帝不能接受的。
這些年,誠如李清慧所說,明德帝升她位份,給她賞賜,過年過節都邀她一起。那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省得宮中之人拜高踩低,以為她好欺負。
明德帝答應過祝淩修,要好好替他照顧李清慧。
甚至他還派了得力的宮人保護她,隻要太後那邊一有風吹草動,他必到場護她。
所有人都認為李清慧是寵妃。皇帝雖對情事不熱烈,但一個月總會歇在西佑宮至少四回。
他在西佑宮是另有榻處,從沒與她同處一室。
如今想起往日數次李清慧半夜來尋他,與他談起祝淩修都盈盈垂淚,怕也隻是拿祝淩修當個話題。
隻是他從來沒往那方麵去想,見她哭得梨花帶雨,心裡常常愧疚,便又護她更緊。
此時得知事情真相,明德帝有種……吞了蒼蠅一樣惡心的感覺。關鍵現在這蒼蠅就是卡在喉頭那裡,是吐不出來,也難以下咽。
明德帝心情沮喪到了極點,說出的話自然傷人,冷笑中滿滿的鄙夷,“嗬!你不為榮華富貴,又還能為什麼?想來是朕的賞賜讓你迷失了本心,宮外再好,又哪裡能比得上皇權富貴?”
他是懂傷人的。
一個女子,尤其是一個自命清高又才高八鬥的女子,骨子裡就是視金銀如糞土,不屑得很。
她早就把自己跟那些庸脂俗粉劃清了界線:我追求的是感天動地的情真雋永,豈是那些黃白俗物可以衡量?
偏,明德帝就要把她釘死在“榮華富貴”上!不讓她辯駁半分!
他可不能接她的茬,否則她還有更多惡心的話來戳他的肺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