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進來就看見夫君李天霖對著麵前的空氣一直磕頭,麵露喜色,嘴裡念念有詞。
她如墜冰窖,手腳冰涼。
早先回娘家的時候,她看到自己祖父有一次也這樣。眉飛色舞,念念有詞。後來祖父的身體就消瘦下去,整日兩眼發青,表情呆滯。
唯有吸食那什麼膏的時候,才能恢複些生氣與活力。
聽說前幾日,祖父被皇上斥責後,直接就暈倒在大殿上。也不知為何,祖父最近兩年身子虧空得這般厲害?
若是夫君也這麼下去,她能去靠誰?
劉氏抬眼一瞧,那煙具還放在桌上,想也不想便是衝上前,將那煙具狠狠砸向地麵。
玉器應聲而碎。
這聲音也將李天霖的美夢打破。他怒火中燒,隻覺劉氏礙眼至極,不能入眼,伸手就一耳光打了過去。
那一耳光,將劉氏打得腦袋一偏,兩耳嗡嗡作響。刹那間她眼淚流出來,委屈極了,“夫君,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你……”
李天霖沒等她說完,勉強清醒過來,眼前的重影都實了些,卻是惱羞成怒,暴喝:“滾!”
劉氏捂著臉委屈滾走,當天就回了娘家。
李長風得到消息的時候,也正在生長子李天霖的氣。
不過他生氣的點跟兒媳婦生氣的點不一樣。他氣的是這逆子背著他這個當老子的到皇太後跟前爭寵去了!
他負手走在廊下,欲找長子算賬,卻在花園裡看見吃得圓滾滾的時安柔,正指使婢女給她捏肩捶腿,給她剝杏兒皮,還將杏肉喂她嘴裡。
好一個享樂的人生啊!
還是在他李府裡!
李長風本就在氣頭上,上前就是一腳踹翻小桌子,頓時灑了一地茶水和杏李果子,瓜子仁兒,以及糕點。
正在愜意賞花的時安柔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腳嚇傻了,張大了嘴,隻覺一陣惡心襲來,喉頭酸水直往外冒,咕嘟咕嘟幾聲,哇的吐在李長風的長袍上。
李長風頓時臉黑,想也不想,嫌棄著一腳將時安柔踢翻在地。
他忍夠了這貨!
整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吃吃吃!吃胖了一圈,屁事不乾。
時安柔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冷汗冒出來。
就在她暈過去的前一刻,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豁然響起,“父親怎可這般對待時姑娘?”
正是李天霖。
他這會子徹底清醒,在得知媳婦兒氣回了娘家也懶得管,準備遵從皇太後的旨意來看看時安柔過得如何。結果就瞧見父親一腳把人踹翻,登時就急了,“父親,皇太後有交代,要好生待時姑娘。”
李長風陰陰地看著李天霖,冷聲道,“你還知道我是你父親!”
李天霖一邊指揮婢女把暈過去的時安柔扶回房,一邊皺眉回他,“父親這是什麼意思?”
李長風袍子上全是穢物,看著李天霖裝腔作勢更是一肚子火,指著兒子的鼻子怒罵,“你幾時見的皇太後?你可知現在見一麵皇太後要冒多大風險?皇上四處都安置了耳目,你是要把李家拖著去赴死嗎?”
李天霖一聽,就知父親嫉妒自己得寵。
他這父親他知道,一向寵妾滅妻。從他記事起,父親就從不進母親房裡。
二人連說話都甚少。現在母親直接住進後山的佛堂裡,再不跟父親來往。
雖然他這個長子該有的尊榮一樣不少,但他自來跟父親不親近。
父親喜歡的是寵妾生的李天華,想必以後有好處也輪不到他這個長子。
若說往日他還有些惶恐,如今卻是真的不慌了。
皇太後的賞識曆曆在目,儘管他現在也知道,剛才是吃了神藥後看到的幻象。可幻象就不能變成現實嗎?
且皇太後當時看他的眼神分明意味深長……世事難料,事在人為而已。
李天霖冷靜下來,也不和父親爭執,隻攙著父親回房換衣服,又說起許多與皇太後討論的秘話,才平複了父親的怒氣。
他道,“父親,成敗在此一舉,千古大業,還得看我李家啊。”
李長風眼皮跳得厲害,“皇太後當真要走這一步棋?”
弑君可不是鬨著玩的,通敵更是被世人所不容。即便到時晉王登上皇位,百姓又豈能臣服?
李長風是想奪權,但他不想弑君,更不想通敵叛國。
他隻想老老實實扶持晉王上位,然後坐享從龍之功。這才是他李家該乾的事,怎的到現在演變成要勾結宛國弑君?
他一時搞不懂自家姑母皇太後哪來的膽子?一時又不明白長子李天霖興奮個什麼勁兒?
這上前一步是萬丈深淵,退後一步……也是一條不歸路啊。
李天霖見父親愁眉不展,猶豫不定,隻覺對方目光短淺,不是做大事之人。
他低聲道,“父親,您還看不清現實嗎?皇上與皇太後已經決裂,我們李家遲早會被連根拔起。您看看幾個叔伯,不是這個死,就是那個被流放。這裡頭,哪一件不是皇上的手筆?東羽衛和西影衛這半年出動的次數比往常十年都多,父親,下一個被清算的,就是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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