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喜瞧著眼前場麵十分礙眼。夫人越是對她姑母禮遇,她就越是覺得夫人虛偽。
若真是看重她姑母,又怎的會把她扔在侯府做洗衣丫頭打她姑母的臉?
曾媽媽這才發現,自家侄女是一點規矩都沒有。自打夫人進屋,侄女愣是沒問聲好,沒行過禮。
她不由得老臉通紅,對著侄女斥道,“冬喜,怎的不跪下與夫人見禮?”
冬喜聞言,心裡那點不高興就徹底暴露在臉上了。她直直站立著,對姑母的話充耳不聞,倒是有股子莫名其妙的氣節在身上。
時安夏淡淡瞧了冬喜一眼,也不惱,“不打緊,冬喜姑娘心比天高,做下人是屈才了些。今兒叫曾媽媽來呢,也是想當麵把事兒說清楚。”
曾媽媽一聽這話,臉色哪裡還能好?
她可是知夫人絕非那等尖酸刻薄之人,等閒不會陰陽人,定是自家侄女犯了事兒,便是沉下臉來問,“冬喜,你到底做了什麼惹夫人不快?”
冬喜心頭的委屈,如滔滔江水,蜂擁而至。眼淚啪噠啪噠流下來,正要開口,就聽時安夏道,“本夫人倒沒什麼不快,隻是你們老曾家的棺材板,怕是要蓋不住了。”
曾媽媽一聽這話,便知事兒小不了。
果然,夫人下一句便是一記驚雷,“冬喜有喜了。”
冬喜眼前一黑,“!!!”
曾媽媽眼前一花,“!!!”
好一個晴天霹靂!
冬喜也慌了,“胡,胡說!”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喜,夫人怎麼會知道?
可轉念一想,天,有喜!她有了李公子的骨肉!她她她……
時安夏慢條斯理地看了一眼西月。
西月上前抓住冬喜的手一探,“的確是有喜脈了。若是不信我醫術,大可以在外頭叫來大夫診脈。”
“不必。”曾媽媽初來時有多喜悅,現在就有多羞惱。彆看她隻是下人,但自來把臉麵看得重要。
她隻相信一點,隻有自己自重了,彆人才能敬你一二。若是自己都輕賤三分,又怎能讓旁人看重你七分?
曾媽媽沉沉道,“老奴信夫人的話。夫人斷不會冤枉人的。”她現在怕的是,自家侄女莫不是爬了駙馬爺的床?
她這會子方想起,夫人可不止是夫人啊,還是海晏公主。金枝玉葉,金口玉言。她家這冬喜要是汙了……
時安夏知她想什麼,搖搖頭,“曾媽媽倒是想岔了。我家駙馬是個自愛的,不會乾出那等子臊臉之事。”
曾媽媽重重呼出一口氣,隻覺茶香又撲鼻了,拍了拍胸口,“好好,不是駙馬爺就好。這死丫頭不知廉恥,也彆汙了公主的眼。老奴這就帶回家去處置。”
時安夏搖搖頭,“曾媽媽,說起來,也是本公主禦下不嚴才導致奴婢不知廉恥。”
“不不不,您這的丫頭都個頂個的好。都是老奴的錯,老奴就不該厚顏向您舉薦自家的侄女。老奴要早知她是這德性,早就趕她回老家了。”
“曾媽媽大義,這件事不怪你。”時安夏揭了茶蓋,拂了拂茶湯,卻並不喝,“本公主是想著,既然主仆一場,就好合好散罷。”
曾媽媽眼皮一跳,總覺得那“好合好散”裡有大事發生。
冬喜也是心頭一緊,冷汗涔涔,整片背心都打濕了。一陣惡心襲來,她顧不上彆的,捂著嘴飛跑著出去吐了。
曾媽媽隻覺自己那張臉皮簡直被侄女給吐完了,心頭氣得很,又聞不到茶香了。
鼻子堵,胸口堵,腦袋疼。
時安夏等冬喜要死不活回來時,才淡淡道,“是你自己說孩子的爹是誰呢,還是我替你說?”
冬喜咬了咬嘴唇,恨恨道,“原來夫人早就知曉得一清二楚,那又留著奴婢做什……”
那“麼”字還沒出口,北茴上前就是一耳光,“你背主還有理了是不是?無論夫人是發賣了你,還是杖斃了你,曾媽媽也說不得什麼。”
曾媽媽點頭,“說得對。做下人的,背主是最……什麼?背主?”
她大驚。既然不是爬駙馬的床,卻還是背主,那……簡直不敢往下想。
她不敢想,時安夏就親自說了,“李家李長風大人的第四子李天華。”
曾媽媽如墜冰窖。
要光說侄女沒成親就有孕,頂多就是不知廉恥。可若真是賣主求榮,那才是罪大惡極。
就這一條傳出去,若是護國公府不要她了,她整個家裡的人出去做活兒都沒人要。
她是個機靈的,從定國公府乾活乾到了護國公府,如今已是鄭巧兒手下最得力的管事嬤嬤。做到她這個位置上,已是十分熟悉各家權貴,哪些可以來往,哪些不能來往,都爛熟於心。
私下裡,權貴的下人們互相也是有人情往來的。但都遵循著一個原則,就是主家不來往的,他們下人也不能來往。
是以一聽“李家”,她便知李天華是利用冬喜來刺探有關夫人的消息。因為護國公府都向來不與李家往來。
曾媽媽隻覺得這已經不是臉麵不臉麵的問題了,抬手也是一巴掌甩在侄女臉上,“我平日是怎麼教你的!咱們做下人的第一條,便是做什麼都不能背主!你隻要背了一次主,這一生都不會有人看重你了。”
冬喜捂著臉,好半天才失聲痛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姑母見不得我好!我原先來京城也不是為了做奴婢來的,我隻想嫁戶普通人家,安安心心過日子!是姑母你說給我介紹個好去處,說主子瞧著就是個好說話的,她會給我找戶好人家。可主子真是好說話嗎?她連自己親爹都趕走了,她……”
曾媽媽又是一耳光打過去,氣得呀,那叫一個心肝疼。這侄女真就是不能要了,還妄議主子行事。
冬喜捂著臉退後一步,一旦開了閘,哪裡停得下來,“我說錯什麼了?我隻來了幾個月,就不說我吧。說北茴姐姐,她年紀都多大了?還跟了主子這麼多年。主子根本就沒想過要給北茴姐姐找個家,整天給她畫餅……”
北茴悠悠道,“是我自己不願離開主子,你自己乾了糟心事,勿要拉踩旁人。再說了,主子今日叫你姑母來,還想著好合好散,圓你的高枝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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