鬨這一宿,天已經亮了,整個京城蒙上一層厚重的陰霾。
朝陽殿裡,燈火通明了一整夜。
禦醫們輪番進出,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映照出焦急神色。各式各樣的珍貴藥材如流水般被送進內殿,卻似乎仍難以遏製皇上病情的惡化。
張太醫惶恐,“毒素蔓延太快了。如果不儘快找到解藥,皇上……”
他說著便是老淚縱橫,無法抑製的悲傷。
申大夫抬手輕輕掀開明德帝的眼皮,搖搖頭,“這就是蒼魚墨鳩毒!除非有大量的墨鳩或許可以一試,且這隻是古方上記載的方法,我也沒用過。”
齊公公瞧一眼人事不省的明德帝,眼淚沒包住,頓時嘩嘩流下來。
他用袖子抹了抹淚,才眼巴巴地問,“申院使,連您都沒法子嗎?老奴記得此前皇上專門讓您鑽研這個……”
“沒錯,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找不到墨鳩,我也無能為力。”申大夫抹了抹汗,忍不住罵一聲,“該把那女的拖出去宰了!那麼大塊墨鳩化成了水!那可是救命的!”
眾人皆知他所說的,正是扔在忠禮侯府荷塘裡那塊墨鳩,都是齊齊一歎。
申大夫眉頭緊皺,“況且,我懷疑皇上中的不止蒼魚墨鳩毒……如果單單隻中了蒼魚墨鳩毒,至少還要三五日才會惡化到這種症況。可是現在……唉,我繼續去翻翻典籍,查查看有沒有彆的法子。”
說著他就一溜煙跑了,徒留齊公公一個人長籲短歎,眼裡又包滿了淚。
禦醫們圍在床前,心裡都轉著各種念頭。
如今皇上已然昏迷不醒,這……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知皇上有沒有留下傳位聖旨。
如果有傳位聖旨,傳的會是哪位皇子?
能進內殿的禦醫們,都是些人精,一個個心頭都有小算盤。
按理來講,皇上這麼年輕應該不太可能留下傳位聖旨。但以皇上與太後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來看,卻又不太好說了。
聖意難測啊。
在眾人心思各異中,齊公公走出內殿,看見大殿內嬪妃公主皇子們早已散去,聞訊趕來的大臣們也不見了。
隻有兩支東羽衛仍在對峙,互不相讓。
禦林軍也是兩支在對峙。
沒錯,後半夜,樓羽霄的大伯也帶著一支禦林軍趕來,站在馬楚翼一方保護皇上,如此便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平衡。
齊公公四處張望了一下,問小樹子,“海晏公主和駙馬哪去了?”
“偏殿歇著呢。”小樹子低聲道,“看這情勢,海晏公主和駙馬是走不出皇宮了。”
齊公公屈著手指敲了一下小樹子的腦袋,“小兔崽子,整天琢磨什麼呢?”
小樹子捂著被敲的腦袋,一臉無辜地眨巴著眼睛,小聲嘟囔,“公公您自己不也常念叨,這宮裡的事兒哪件不是風雲變幻,莫測高深嘛。我隻是實話實說,您看今日這陣仗,太後擺明了要把公主和駙馬下獄,哪能輕易放他們出宮。”
齊公公聞言,歎了口氣,眼神裡閃過深重的憂慮,“主子的事,少議論為好,免得禍從口出。咱們這些做奴才的,隻需儘心儘力侍候好便是。”
小樹子連連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公公說得對,我這不是在您麵前隨便說說嘛。對了,公公,小的去偏殿瞧瞧,看看公主和駙馬有沒有什麼需要?”
齊公公略一思索,點了點頭,“也好,你去瞧瞧。若是公主和駙馬醒了,就問問他們是否要用些茶點。記得,言語間要恭敬有禮,不可唐突了。”
小樹子應了一聲,轉身快步朝偏殿方向走去。
齊公公站在原地,望著小樹子遠去的背影,趕緊斂下眸裡翻滾著的波瀾,又匆匆回了內殿。
要說他擔憂,他是真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