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與海’在馬路另一側凸出的海灘邊，和整個村子相對，是村裡唯一的旅店。店門口有一艘破舊的木漁船，刷成藍白相間的顏色，裡麵不知種了什麼花，很豪放地開著。
旅店有兩層，都是落地窗。一樓有兩個大門，小周帶著劉悅川到時，麵對馬路的門開著，另一側門外是海灘。
大廳很空，靠牆擺了張吧台似的桌子，上麵堆著飲料瓶和飯盒，海邊那側放著幾個懶人沙發，沙發上有平板，紙巾和漫畫書。比起民宿和酒店，這裡亂得更像私人彆墅。
老板娘有頭微卷的長發，穿重磅真絲居家服，外麵罩了件厚實的開衫毛衣，很像浴袍。兩人進來時，她正在吧台後擺弄一台咖啡機。
小周給劉悅川介紹：“牟映青，‘老娘與海’的老板娘，你叫她青姐就行。”
不等她介紹劉悅川，牟映青先一步揮手，延長甲上的珍珠和鑽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小劉醫生，歡迎哦。我這身靜電太大，先不和你握手了。”
說完，她問小周：“找我乾嘛？”
“小劉醫生的宿舍在裝修，先在你這裡住幾天。”說著，小周和劉悅川強調：“房租你自己拿就算了，青姐這裡的錢一定要村委會付。”
她少有這樣嚴肅的時刻，把青姐逗笑了：“乾嘛裝得像個小大人似的。錢什麼錢，我一個人住多孤單，小劉醫生陪我住幾天，不用錢。”
她指向二樓：“挑個房間吧。店裡就咱們兩個人，你睡哪間都行。”
劉悅川東西不多，很快整理完。她把需要買的日用品列成清單，重新回到一樓，牟映青依舊坐在吧台後，擺弄那台咖啡機。
牟映青衝她挑眉，算打招呼。她來到她麵前，問：“青姐，附近有超市嗎，我想買東西。”
“村裡有個小賣部，隻夠應急。超市都在鎮上。”牟映青看看時間，“現在公交也停了，你騎我的自行車去吧。走路過去得15分鐘，自行車快一點。”
“我不會騎自行車。”劉悅川有點尷尬，“我走路過去好了。15分鐘不遠，我順便看看風景。”
“走過去不遠，你還要帶東西回來呢。”青姐站起來，‘劈裡啪啦’一身靜電，亮堂得不得了。她用長指甲戳開手機：“讓我找找看，有沒有人——有了，大楊一會帶老楊姑和展奶奶去超市，順便帶上你。”
“楊千舸嗎？”劉悅川想，今天見他三次了。
牟映青性格不像小周那樣熱情，對劉悅川似乎不感興趣，不和她搭話，隻專心擺弄手裡的咖啡機。
彆人看來可能有些冷淡，但劉悅川喜歡這份疏離。
兩人安靜坐了一會，青姐突然問：“喝咖啡嗎？”
劉悅川剛去醫院實習那會，為了保持頭腦清醒，簡直把咖啡當水喝。自從知道咖啡喝多了也會骨質疏鬆後，她便有意識控製攝入量。
見她搖頭，青姐鬆了口氣，“你要喝也沒用，機器壞了。”
她示意劉悅川看對麵的飲料冷藏櫃，“喝什麼自己拿，免費。”
她這生意做得實在隨心所欲，劉悅川忍不住為她擔心起來，“你，不會虧本嗎？”
青姐不以為意，“主要是我自己得喝，照顧客隻是順便。——對了，你剛才是不是遇到我奶奶了？”
她拿兩隻手放在頭上比劃，“白頭發，燙小卷。”
劉悅川想起來了。眼前這位大方的老板，和姓宋的牟奶奶可完全不一樣。
青姐不知在哪裡摸出一小瓶紅花油，“是不是被我奶奶捏傷了，用這個推開。老太太乾了一輩子農活，力氣特大。”
劉悅川偷偷挽起袖子，發現自己胳膊上多了兩塊發紅的指印。
青姐擼起袖子，在‘劈裡啪啦’的靜電裡，劉悅川看見她手腕上也有兩個指印，隻是已經發黃。
青姐問劉悅川：“你說，我現在培養老太太做舉重運動員，會不會太晚？”
大約是受過相同的傷，兩人關係親近不少，一前一後搓著紅花油，順便參觀這家旅館。
青姐早習慣了沒有客人的日子，告訴劉悅川，客用洗衣機買回來五六年，一直沒人用，讓劉悅川給它們開個光。
“旅店晚上也得做生意，所以沒裝防盜門。如果你沒安全感——”她示意劉悅川看櫃台邊放傘的置物架，“裡麵有棒球棍，鐵的，你挑一根喜歡的顏色防身。你是醫生，知道打哪裡最疼哈。”
劉悅川被這種硬核的防盜方式驚呆了。看看青姐溫柔的臉，再看看她精致的美甲，實在想象不出她握棒球棍打人的樣子。
這時窗外傳來喇叭聲，楊千舸到了。
劉悅川告彆青姐，匆匆跑出來，又想坐後麵。不等她拉開車門，後排車窗降下，兩位陌生的女士很熱情地衝她招手。
劉悅川隻好帶著尷尬擠進副駕駛。
趁她綁安全帶，楊千舸帶她認人。
他先介紹一位黑發燙小卷，和青姐奶奶同款發型的老太太，“這位女士是展奶奶，你吃的地瓜就是她種的。旁邊那位女士你見過，是我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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