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凱從車尾處繞過來，一轉身就看見文熙也下來了，他跨上路邊的人行道，抱了抱神色擔憂的文熙，對著耳邊的手機道：“姐，我下來了，你說吧。”
文熙靠在杜雲凱懷裡跟著一起聽，越聽臉色越難看，掏出手機就去看熱搜，又越看越氣，握著手機的力道恨不得將之捏碎。
她鬆開杜雲凱，轉身拉開後座的門重新坐進去，想著得先把柳望雪的手機沒收了，不能讓她看見。結果就是看見許青鬆正抱著柳望雪安慰，她聽到的後半句也是跟“網暴”相關的，心想壞了，看來他倆都已經知道了。
文熙頓時一臉氣煞我也的樣子，車門關得震天響，邊戳手機邊對柳望雪說：“絮絮，我也知道了！你倆彆擔心，這群垃圾，老娘幫你倆罵死他們！公關誰沒有啊，我這就讓我們工作室的公關部下場，按不死他們老娘就不姓文！”
柳望雪驟然一驚，慌忙鬆開許青鬆，跪在座椅上往後座探身，迅速地搶走了文熙的手機，低頭一看，還好還好，聊天框裡的字剛打了一半。
文熙手機忽然被抽走，視線追隨而去，抬起的臉上呆了一瞬：“你乾嘛？”說著就從座位上起身要把手機搶回去。
柳望雪後傾上身，一隻腳踩在座椅下方，斜靠在車前，把手機貼到擋風玻璃前，按著鍵盤把聊天框裡的內容全給刪了，手指接著在底部往上一劃退出聊天軟件，順手將其放在了紙巾盒後麵。
文熙不理解她這是要乾什麼，為什麼要阻止自己幫忙，她真的很生氣：“絮絮，把手機還我！”
柳望雪生氣的情緒也有，但更多的是害怕，許青鬆被牽扯進來已經讓她夠難受的了，如果文熙的命運軌跡也因為這件事回到和上輩子一樣的境地，她真的會生不如死的。
柳望雪異常嚴肅地看著文熙，指著她，用近乎命令的語氣道：“手機沒收，你，坐回去。”
文熙有點被她這一瞬間的眼神嚇到，她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柳望雪，這說一不二的氣勢讓她這個已經當了多年老板的人都下意識服從了，一時無言，乖乖坐了回去。但她的視線沒有離開柳望雪的臉，總覺得她近乎發狠的神情裡還帶著難以言說的痛。
許青鬆隻好兩邊安慰：“彆衝動，都彆衝動，這種時候衝動不得，咱們好好商量應對。”
剛剛柳望雪說完要回度假村調監控後，許青鬆先安撫住了她的情緒，又看了看熱搜和評論了解了大致的情況。
他不混圈也不看娛樂八卦，前麵那兩個鬥來鬥去的女明星他也不認識，但他知道這種輿論戰的底層邏輯，也看得出這件事背後的推手“醉翁之意不在酒”。
許青鬆拉著柳望雪的手，讓她坐好，說：“我們先做一個假設，如果真的是為了那個叫秦芝樺的女明星，他們把這個網紅推出來的同時又撤了關於她的熱搜，以此來轉移大眾的視線，顯而易見，他們基本上已經成功了。但這裡有個不合理的點是什麼？”
柳望雪和文熙的注意力成功被他引了過去，聞言倆人一起反問。
柳望雪：“是什麼？”
文熙：“什麼不合理的點？”
剛剛買來暖手的熱飲被柳望雪放在了杯槽裡，許青鬆試了試溫度，還是溫熱的，拿起來擰開遞給柳望雪，讓她喝一點，甜的東西有助於舒緩情緒。
許青鬆說：“你們想，網紅被推出來時，他身上的熱點是什麼？是直播的時候被打了。而在他的敘述裡打他的人是誰？是我。那麼按照慣常的邏輯，順著這個熱點首先被討論的應該是和直播相關的話題，比如直播泛濫以及普通人在未經允許就被拍的情況下該如何處理等。但我們都知道，網絡上的這個群體是很難做到理智討論某件事的，所以最後被扒以及被網暴的人就極有可能先是我，待真相大白事件反轉之後就會是這個網紅。”
柳望雪聽他這麼說，著急地去拉他的手，無論是哪種情況，她都不希望看到。
許青鬆於是停頓了一下，握住她的手按了一下，示意她彆緊張，隻是分析，他接著說：“但是你們看現在網絡上的聲音，網紅的熱搜雖然還掛著，但在大多數人的討論中，他已經被隱身了。那個最先被扒的人是誰，絮絮，是你。而且是由一個流量挺大的營銷號帶著極強的目的性挑起來的，還有一個自稱是你前同事的人接力助推，把焦點全部都集中到了你的身上。他們去扒我，隻是順帶的。不合常理必是另有目的，而我們暫時還不清楚這件事兒背後的人究竟懷揣著什麼目的，所以更不能衝動。”
聽完許青鬆說的話，柳望雪徹底冷靜了下來。
上輩子那場網暴是真的在她心裡留下了深刻的陰影，也是她患抑鬱症的根源。那幾年治療的過程裡她有好幾次都差點放棄了，是為了顧雪蘭才積極配合。數年後看似治好了，其實她心裡清楚，手腕上的疤也在時刻提醒著她，那片陰影雖然淡去了，但始終沒有消散。
柳望雪原以為，重生於她而言是涅槃，她基本什麼都看開了，也放下了許多。最初在直播間裡宣布退網，就是想徹底遠離這些是是非非，沒想到兜兜轉轉關於她的網暴還是回來了，還是牽連到了身邊的人。
她掛了和嶽承的通話開始看熱搜的那一刻真的很害怕，害怕事情還會像上輩子那樣發展到不可控的境地，失去親人朋友，生活再碎一次。
此刻，聽完許青鬆的分析，她冷靜了下來，想，沒錯，這雖然也是一場網暴，但是和上輩子的那場又有不同。
上輩子那場網暴從一開始矛頭就極其精準地指向她未婚先孕。
從上次淩翎的話裡，柳望雪了解到，網暴的始作俑者既不是她也不是穆景生，應該是她的朋友或者家人想替她出氣，就是不知道誰是主謀誰是推手，也不知道網暴事件裡最開始出現的那張孕檢單子是被誰撿去的。最後狂歡落幕，她的生活碎了一地，再也無法拚起。
而如今這一場網暴，明麵上事件的引由是談心和秦芝樺之間的鬥爭，而且她倆的鬥爭已分出勝負看似結束這也是柳望雪冷靜下來後想不通的一點：“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覺得按照正常的邏輯，秦芝樺要是不想輸，應該繼續去抖談心的黑料，或者由公司出手，那就應該是六石去抖筠溪或者其他公司藝人的黑料，犯不著拿一個小網紅開刀啊，最後還把火引到我身上，我又不是明星藝人，而且我也不出名啊。他們這麼做到底是想乾什麼呢？”
文熙剛剛是氣昏了頭，現在也冷靜了下來，細細想了想許青鬆的話，確實這個時候不能衝動，在這個時間點上衝動，結果很可能就是火上澆油。她又聽完柳望雪的話，忽然就笑了：“你還不出名？你是對自己有什麼誤解嗎？”
許青鬆觀這倆人的神色，跟著放下了心，也笑著抬手捏捏柳望雪的臉：“我的大編劇，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已經成了遊戲圈的神了？”
柳望雪拍掉他的手，覺得他的心胸可真寬，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彆鬨。”
“是真的！”許青鬆強調，柳望雪不看遊戲論壇，但是他看啊。
自打大昭二十一案上架後，國內最大的遊戲論壇“3f玩家社區”裡討論度最高的一直都是它。尤其是上次“唐鬆和事件”裡柳望雪被爆出是該遊戲的編劇同時驚山科技也證實了之後，該遊戲的板塊裡就多出了一個討論欄，裡麵蓋起的樓全是對編劇的佩服和讚美，什麼沒想到編劇居然是女士，那麼年輕，邏輯思維還那麼縝密，劇情裡又有許多令人眼前一亮的創意。
許青鬆看到之後還和杜雲凱商量了，瞅準時機把遊戲要改編成端遊的消息放了出去，並且明確告訴玩家們端遊的劇本會有所改動，仍然請來了柳望雪操刀。但具體改了哪些沒說，隻透露出地圖擴大，玩法改變等，在論壇上又引發了新一輪的討論熱潮。甚至還有人發起了深挖現有劇情的活動，更是發現了編劇的很多巧思，佩服之情尤甚，同時對端遊的期待值也拉高了。
許青鬆說：“不僅如此，你想啊，雲襄姐還要拍這個劇，等這部劇一播出，你就不僅是在遊戲圈裡出名了”
許青鬆說到這裡，腦子裡快速閃過一抹信息：“劇？”
“劇！”柳望雪忽然被打通了關竅，剛剛的疑惑煙消雲散，腦中一片豁然。
文熙看著她激動的表情，沒有理解到：“什麼劇？”不是還沒拍呢嗎？
文熙不知道內情，許青鬆也不知道，柳望雪沒和他們說過，現下解釋過後，猜測道：“你們說，會不會是六石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他們既後悔又嫉妒，再加上秦芝樺輸了的事，他們心裡更加不忿，就想搞事。”
這下文熙明白了：“那不是應該去挖演員的黑料嗎？尤其是主演的。”
柳望雪搖頭：“演員都是精挑細選的，尤其是主演，雲襄姐很重視這部劇的，自然不可能讓有問題的演員參演。六石應該是挖不到演員的黑料就轉而拿我這個編劇開刀，反正無論如何也要給月出春澗潑一盆臟水。”
杜雲凱拉開車門，聽到的就是這句：“喲，你居然跟我姐猜得差不多。”
文熙往左邊挪了挪，讓杜雲凱坐進來。
柳望雪轉身扒著座椅問他：“真的是個原因？”
杜雲凱關上車門，點頭道：“百分之八九十。”
杜雲襄電話裡跟杜雲凱說完了整件事情的經過，一並連猜測也告訴了他，就是想讓他轉達給柳望雪，這件事不是因她而起的，讓她切勿鑽牛角尖。杜雲凱玩笑道：“我姐還擔心你來著，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你比她想象中厲害多了。”
許青鬆問：“你姐還怎麼說？”
杜雲凱說：“我姐說了，這件事肯定不會到此就結束。不過她讓我們放心，她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人手，隻不過暫且按兵不動，想先看看六石下一步的動作，再伺機一擊斃命。”
“好好好！”文熙鼓掌，這她就放心了。
“我還有個擔心，”柳望雪說，“那個偷拍視頻裡不僅有我和青鬆，還有你和熙熙、華宇、小魚、雙胞胎，我怕萬一任事情發酵下去，會波及到大家。”
文熙一點沒在怕的：“波及到那就開戰唄，利用好了說不定還能給大家的事業提升一波熱度。”她說完朝柳望雪伸手：“手機能還給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