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八達笑話吳嶽像院兒裡的半彪子“拉瓜包”,調侃說,半彪子都這麼辦事兒。
吳嶽說了一句至今還讓石八達當成座右銘的話:“做錯事兒得認賬,死強,鳥毛不如!”
院兒裡的大人們都喜歡吳嶽,說他懂事兒,從小就像個大人。實際情況也確實如此。比如,每當吳嶽見到一個扛著煤氣罐,或者提著重物的鄰居,都要上前幫忙。人家說謝謝,他總是回答一句“有啥嘛”。有一次,劉建國他兒子小兵在大院前麵的胡同裡追小狗,摔倒了,把下巴磕破了,甩著滿下巴的血,坐在地上哭。吳嶽看見了,抱起小兵直奔醫院。也不知他是怎麼跟大夫說的,縫了好幾針,連麻藥錢都沒花。吳嶽家門前的那塊空地是全院最乾淨的,早起的大人們總能看見他在那裡掃地。
馬波喜歡吃街西王老倔家的糖葫蘆,沒錢買,走到老王家的攤子那兒就流口水。
吳嶽經常塞給馬波兩串糖葫蘆。馬波總是會藏起幾個,放到馬一立的文具盒裡。
馬一立長得隨他媽,塌鼻梁、腫眼泡,模樣很呆,看上去總像沒睡醒的樣子。這副模樣很糊弄人,大家都以為他憨厚老實又守規矩,可是二十年後他換了外號——馬大忽悠。
二十年後的馬一立跟吳嶽形同陌路。馬一立背後說吳嶽心狠手辣,必定暴屍街頭。吳嶽聽了,沒有反應,隻是冷笑。
時間的磨練,讓曾經的感情像澆在地上的鐵水,慢慢冷卻,最終變成一堆生鐵。
一天放學路上,石八達從後麵把吳嶽和馬一立的腦袋猛地碰在一起,壞笑一聲,剛想跑就被吳嶽和馬一立摁在了地上,不是馬波拉著,恐怕得挨上一頓“忙活”。可是沒過幾天,吳嶽跟馬一立的關係就疏遠了,起因在那次“踹肚子事件”。其實,這事兒不怨馬一立,因為他根本就沒請吳嶽幫忙。
打湯海之前的一天下午,石八達發現馬一立哭喪著臉,一副死了沒埋的樣子。問他這是跟誰生氣?馬一立說,那個朝馬波吹口哨的同學被吳嶽打拉稀之後找了湯海。湯海找到馬一立,照吳嶽的樣子踹了他一腳。“湯海不敢打吳嶽,就打我……”馬一立說,“太丟人了,他的大臭腳蹬過來,我直接一個‘腚墩兒’跌地上,就差拉稀了。”
本來石八達想去找湯海要個說法,後來聽說湯海的哥哥是湯山,蔫了。
昨天晚上,一個在菜市場賣菜的人來找老石閒聊,說起了湯山。那人跟老石說,湯山把一個外地來菜市場送凍蝦的人用斧子砍了。胳膊都砍斷了,就耷拉著一根筋。那個人也不是善茬兒,頂著滿臉血去搶湯山手裡的斧頭,又被湯山砍了一斧,斧頭留在那個人的頭上,拔不下來。現在湯山跑了,公安局正在抓他。石八達想,湯山早晚會回來,隻要回來,自己就有麻煩。
晚上,石八達和吳嶽在院兒裡練摔跤的時候,忍不住就把馬一立被湯海踹了一腳這事兒告訴了吳嶽,順便說了湯山拿斧頭砍人的事兒。
吳嶽把馬一立從家裡喊出來,壞笑著說:“打湯海,我一個人就行。打湯山,得咱五叔出麵才行。要不你去馬家莊把咱五叔搬出來唄?”
馬一立的五叔大名馬進步,因為排行老五,大家都叫他馬五。據說他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得過軍功章。
沒參軍之前,馬五是個下鄉知青,下在離家不遠的城郊馬家莊。不知什麼原因,他“紮根農村了”,除了逢年過節回來看看馬大寶,平常見不著人。
馬五這年二十八九歲,一米九二的大個子,模樣就跟個生了氣的山賊似的。一雙拳頭比飯缽小不了多少,渾身全是一棱一棱的腱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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