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它拿到消防斧。
她站不起來,四肢撐地,搖搖晃晃地往消防斧之處爬;居民顯然也看出來她的目標,輕聲嗤笑一下,扭身作勢要朝她踢來——就在金雪梨急忙躲避、一跤坐回地麵時,居民大步走向消防斧。
唯一一個能拖延它腳步的辦法,好像隻有一個了。
哪怕隻是拖延住幾秒鐘,讓自己緩一緩也好。
盯著另一個自己朝消防斧匆匆走去的背影,金雪梨嘶聲叫道:
“那我怎麼沒有呢?”
另一個“金雪梨”,驀然頓住腳。它轉過眼睛,從眼皮底下看著金雪梨。
“你說真正的金雪梨是知道這一個訊息的,對吧?如果說你才是正主,我複製成了你,那麼理所當然,我腦海裡應該也有這一個訊息才對。”
金雪梨衝著另一個自己,低低地、乾燥地笑了一聲。她的喉嚨好像剛從砂子裡滾過去,沾了一層。
“……在你說出這一個訊息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了,我腦子裡沒有它。我不是複製體,你才是複製體。”
居民愣愣站在原地,好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似的。
“彆忘了,還有一個關鍵。”
金雪梨不敢再往消防斧方向爬了,她怕將居民從愣怔的狀態裡驚醒過來;它越迷茫,對自己越有好處。“……居民不是殺不死的嗎?可我死過一次,對不對?”
居民垂下頭,使勁搖了幾下。
“不,你有可能在撒謊騙我,明明知道,卻說不知道,這不是太簡單了嗎?”
它用一種近乎呢喃的聲音說。
假如聲音也有形態的話,它就像是在不斷往黑暗深處鑽的長蟲,不看天光。“居民殺不死這件事,本來就是一個傳言,在今天殺你之前,我也從來沒有真正試著去殺過一個居民……真實度一直可待商榷。”
“你看,”金雪梨以氣息笑了一笑,說:“一個居民果然是會找出各種借口和理由,來完善自己的記憶和邏輯,說服自己才是真正本人呢。”
話落下去,大廳裡靜了一兩秒。
她看著自己慢慢朝自己抬起頭。
人對於自己的神情表達,是不大熟悉的,除非一個人時時刻刻攬鏡自照;所以金雪梨也很難形容,那張臉上一閃而過的表情到底意味著什麼——實在要形容的話,就好像是一直高懸在“金雪梨”腦海裡的什麼東西,忽然跌落下來了。
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不管我們到底誰是居民,”那張自己的臉,微微擰了一點,說:“隻要我殺掉你,我自然而然就是真正的金雪梨了。”
不等話音落下,它早已一撲身,一把抄起不遠處的消防斧,扭頭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金雪梨——金雪梨叫苦不迭,趕緊拽下另一隻襪子,翻身爬起,拔腿就跑。
不愧是複製成她的人,在麵對同一問題的時候,給出的也是同一個解答。
原本金雪梨還以為,在刺破了居民的自信、讓它產生懷疑之後,事情就會產生轉機——可不管居民自不自信,都要來殺自己,情況本質豈不是一點都沒變嗎?
最糟糕的是,自己殺不死居民,居民卻可以殺死自己,這一仗還能打嗎?
展廳雖大,但當身後有人舉著斧子追殺自己的時候,卻又嫌小了。
金雪梨光著腳,不能往一地木屑碎片的方向跑,萬一腳上紮進木刺、跑不了了,就等於把性命都撂在這裡了;這樣一來,留給她的唯一逃生方向,便隻有巨型蠟燭所在之處。
……以及蠟燭下盈盈跳躍的火光。
居民沒有關火,也沒有讓蠟燭凝固——這個念頭跳進了金雪梨腦海裡。
她剛才遙遙觀望的時候,就注意到,它開火融化的部分,似乎離自己最初遇到安東尼的時間段不遠,也就是說,六個月以前。
等等,六個月以前的部分可以被融化,那麼——
金雪梨念頭沒轉完,腳下卻因為思考而不知不覺慢了。
一道沉重而尖銳的痛,將她的思緒與肩膀一起切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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