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梨還覺得,莫蘭道應該是那一種看也不看就把錢收好的類型,但沒想到她將鈔票全倒在台麵上,一張一張地慢慢往信封裡收。
“乾嘛?”
摘掉帽子之後的莫蘭道,冷不丁朝她轉過眼睛——那雙眼睛藍得驚人,仿佛被北極冰雪凍住的藍天,被極寒燃燒的海,乾淨得似乎從未落入過人間。
俗世中的一切,甚至包括性彆,仿佛與莫蘭道應該都沒有關係;然而此時她手上卻正舉著一張鈔票。
等她仔細看一眼,收好了,才說:“……七。我當然得好好看看。我怎麼知道你沒夾假鈔?”
這年頭,上哪弄假鈔。
金雪梨乾脆給她叫一杯飲料,讓她安心做驗鈔機;莫蘭道笑了,對沙皮狗似的酒保說:“對了,就是她,她是禿鷲的親曆者。”
誒?禿鷲?
酒保點點頭,對注意力立起來的金雪梨說:“就幾個小時前,有家派通知我,在找禿鷲的消息。你可以打電話跟他說,到時你希望怎麼回報,也可以談。”
他寫下一張字條,遞給金雪梨。
“柴司·門羅?”她想了想,說:“沒聽過誒。是獵人嗎?哪個家派?”
酒保瞪著她一兩秒。“不,不是獵人……你不知道柴司·門羅是誰?”
“我應該知道嗎?”金雪梨比他還茫然。
“算了,你沒有家派,”酒保主動替她找到原因,一揮手,說:“也不必記這些家派裡的人。反正你到時候好好說,不要讓他不高興就行了。能由柴司·門羅親自出麵,這件事應該很重要,不然的話,一般都是由凱家獵人聯係我的。”
“凱家啊,”莫蘭道插了一句,但是聽不出她到底是什麼情緒。“……三十一。”
很重要……金雪梨把這幾個字掂量了一下。
禿鷲居民的行動雖然很異常,也變危險了,但是從重要程度來說,似乎還不到需要一個家派重要人物出麵、親自打聽消息的程度——更何況聽酒保意思,那人還是凱家的二把手。
是什麼因素,導致禿鷲變得這麼重要?
金雪梨看看手機上的時間——那一百多條信息,早就被她清空了,與安東尼的存在一起消失了——此時是11月18日,10:23PM。
她是昨天淩晨遭遇禿鷲居民的,今天就有家派在打聽了。
一邊咂舌於大型家派消息靈通的程度,她一邊想,禿鷲後麵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最近獵人圈子裡,出了什麼事嗎?
金雪梨沉思一會兒,又向酒保旁敲側擊地打聽,可是酒保能告訴她的事,都是她已經知道的——“最近的事?沒什麼特彆值得一提的。最轟動的,也就是韋西萊死了。出新聞的那天,你不就在這兒嗎。”
……韋西萊?
金雪梨雙手抱著一杯剛點的普通可樂,半張著嘴,愣在原地,一時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把那麼大一個古怪給漏過去了。
不不,她那時剛剛從真假金雪梨的疑團之下死裡逃生,正是餘悸未消、心神未定的時候,漏過去很正常……
當她從博物館地板上醒來的時候,那個居民正在看蠟燭中的曆史。
準確來說,它當時看的,是蠟燭中關於韋西萊的曆史。
可它複製成自己以後,它碰到蠟燭,出現的也應該是金雪梨的曆史才對;為什麼會出現韋西萊?
而且應該很重要,那居民看得全神貫注。
她跟韋西萊的交集是什麼?韋西萊能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得回去看蠟燭才知道吧?
“你怎麼了?”莫蘭道瞥了她一眼。“你突然很絕望的樣子。”
“我……我搞不好得再回一趟巢穴,”金雪梨一想到她又要跳樓,都能聽見血液從臉上退去的聲音。
有沒有不回巢穴的辦法啊,她使勁揉著太陽穴,心想。
當時那個居民看著的曆史……似乎在五月。
對,她記得一大截蠟燭都化作了湖水似的燭淚;離居民不遠的“湖水”裡,正好是遇見安東尼那晚,一個保鏢把車撞上酒吧後門的片段。
那是居民一手造成的、新的曆史,也是唯一一個真實發生過的曆史版本了。
金雪梨猛地抬起頭。
她抓起手機,迅速在聯係人列表裡找到琥珀。幾聲鈴響後,琥珀在另一端接起了電話:“喂,雪梨?”
“五月份車撞酒吧的那件事,你還記得吧?”金雪梨開門見山,問道,“你後來聽說那個保鏢車隊的什麼消息了嗎?”
琥珀頓了頓,沒有立刻回答。“你怎麼忽然想起問這個?”
“……你知道了,”金雪梨明白了。
“不——稱不上知道。”琥珀有幾分為難似的,說:“嗯……我並不是一直要瞞著你。我後來把那晚的事,跟家派裡簡單提了一下,我自己也沒想到那事有什麼了不起的,但是過了一陣子,我們家派的獵人總管就來找我了。”
琥珀吸了口氣,繼續說道:“他囑咐我,那晚的事要保密,跟誰也不要說。雖然我知道的並不多,也沒看出有什麼保密的必要……但是這是家派的意思,我隻能順從。”
這就是為什麼金雪梨不願意進入家派的最重要原因:她的行動,卻要由他人來決定,憑什麼?
她連凱家的二把手都不認識,自然更不知道摩根家的獵人總管是誰了,就問了一句:“你們獵人總管是誰?”
“府太藍,”琥珀說道。
她的語氣很平淡,一時讓金雪梨分不清,琥珀是習慣了還是真的不知道,“府太藍”在獵人圈子中是多麼聲名顯赫的幾個字。
……府太藍幾時進了摩根家?
在金雪梨還吃驚的時候,琥珀卻好像誤會了她的沉默,說:“你不會是要去找府太藍問這件事吧?他不會告訴你的。更何況,我們家派今天人仰馬翻,又忙又亂的,他很快就要帶人進巢穴了……”
“怎麼了?”金雪梨下意識地順著問了一句。
“上個星期我們派進巢穴裡的一個小隊,不知怎麼好像全軍覆沒了,到現在一個也沒回來。那個小隊長,一個叫喬納的,目前隻知道他還活著,但是需要緊急救援,再晚就來不及了……有個剛從巢穴裡出來的女人,我忘了叫什麼名字,給我們家報信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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