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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的初春,遠不像曠野中那麼溫柔,在這個萬物生發的季節當中,這裡依舊夜夜寒風呼嘯。
但是,窗外傳來的風聲蓋不過熊熊燃燒的壁爐火焰聲,身上帶著寒意的默克爾,將剛剛從倉庫當中拿來的木柴,重新添進壁爐當中。
火焰讓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在沒有開燈的大廳當中,每一件家具的輪廓,都在火焰的光影中若隱若現。
腳步聲從樓梯處傳來,默克爾起身回頭,他快步走向剛剛下樓的席勒,順手從旁邊的衣架上拿來大衣,席勒穿好大衣之後,從傘架上拿起黑色的雨傘。
默克爾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說:“先生,今晚的歌劇九點才開演,您是和彆人有約嗎?”
“沒錯,有人約我去大劇院旁邊的餐廳吃晚餐,他是直接打電話去學校找我的,因此你不知道。”席勒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默克爾拿起撣子,將衣角的浮塵撣掉,他說:“看來這是一位現代派的先生,約您吃晚餐,居然直接打電話到學校去。”
“是的,畢竟,今年是1990年了,新年新氣象,很多舊的秩序,應該退場了。”
說完,席勒從大門走出去,走上提前約好的車,透過車窗玻璃,他能看到這一路上異常繁華,原本已經沒落的西區莊園區,重新變的燈火輝煌。
在哥譚的物流事業發展的越來越好之後,相應的配套服務設施也在不斷發展,東區的餐飲事業火爆異常,尤其是那些店麵不大,甚至略顯窮酸和破舊的本地餐館,成了碼頭工人和貨車司機的最愛。
每一個物流聚集區附近的餐館,都會有這樣幾個特征,用料未必是最好的,但量一定夠大,要是再有點自己的風味和特色,能在司機、搬運工和建築工人等等群體當中口口相傳,那就絕對不必擔心生意了。
就在席勒坐在車上,前往大劇院附近的餐廳赴約時,科波特也坐在車上,由北區前往東區,去籌備冰山餐廳開業的事。
在決定要開餐廳之前,他去做了很長時間的調查,所以他才把地點選在了東區。
這裡的絕大多數餐館都符合之前說的那幾條準則,坐在車子當中,向車窗外看去,這裡的道路依舊有些破酒,與重新繁榮起來的西區相比,這裡沒有豪華的哥特式門臉、沒有花體字,也沒有法語寫著的餐廳標牌,更沒有西裝革履、皮鞋的反光比燈都要亮的侍者。
科波特看到,這裡的所有餐廳都沒有什麼像樣的門臉,它們大多都是民居的一層改造的,有一個用來遞出食物的小圓窗和一扇木門,木門上麵有一個遮陽棚,遮陽棚的旁邊掛著一個招牌,上麵寫著這裡到底是賣什麼的。
法式羊排和意大利甜點在這裡根本就不受歡迎,隨著車輛緩緩前進,進入到人流最多的那條商業街裡,那裡最受歡迎的餐館,叫做“安德森老街牛排店”。
這裡的牛排可不是擺在精致的瓷盤上,切開之後,透著微微的紅色還會流出汁水的那種高檔牛排,調查了進貨商和進貨渠道的科波特最清楚,安德森那個老混球才舍不得買好牛肉,他隻會買最便宜的那一種。
這裡的牛排吃的也不是什麼原汁原味,這裡最著名的一道菜叫做老街秘製牛排,是用一大碗辣椒醬澆在牛排上,秘製辣椒醬是安德森在這裡安身立命的資本。
小小的牛排館隻有不到十張桌子,此刻全都坐滿了人,還有不少人蹲在門外大快朵頤。
哥譚常年濕冷,這裡的辣味美食很受歡迎,科波特吸取了這種優勢,找來了一個墨西哥人為他調辣椒醬,同時,從事體力勞動的人總是會渴望大量的肉類和碳水,牛排越大越厚越好,如果能再來點汁水蘸著麵包吃,那就更好了。
科波特回想起自己餐廳的菜單,他當然沒有忘了把大份厚切牛排配麵包放在主菜的第一位。
在車子呼嘯而過的瞬間,“
叮鈴鈴”的車鈴響起,科波特朝右側的車窗看去,一家麵包店的外麵圍了十幾個孩子,有人正在搬箱子,有人正在打包麵包,還有人在數牛奶。
科波特也乾過一段時間這樣的活,就在他的媽媽剛剛進入精神病醫院住院的時候,當然,他去送麵包和牛奶,不隻是為了掙錢,更重要的是摸清楚這些小販們的活動軌跡。
他的心中蘊藏著巨大的野心,他希望這些孩子們能夠為他所用,而最終他也確實做到了,現在他是哥譚名副其實的孩子王。
聽起來,這不是個什麼很威武的稱號,但哥譚本地人都知道,擁有這個稱號的人,一定會在哥譚上層有一席之地,而且比其他任何人地基都要穩固。
在物流產業發展的過程中,不是沒有經曆過挫折,之前的雪災,給哥譚剛剛發展起來的產業迎頭痛擊,但這卻讓哥譚的孩子幫發展的越來越好。
大雪封門,天寒地凍,再加上道路擁堵,沒法出去乾活,大家都在家裡呆著,那吃喝和柴火怎麼辦?
大多數人不會選擇自己去買,一方麵是不知道哪家店有貨,要是頂著寒風、費了那麼大勁走過去,卻被告知貨已經售空了,那不是白跑一趟嗎?
另一方麵,在一個遍地是黑幫的城市裡,一個強壯的成年人,隨意穿梭在彆人的地盤,是容易挨槍子的。
但是孩子們就沒有這個煩惱了,他們本來就是乾這個的,哪個麵包店有存貨、從哪裡走能拿到最新鮮溫熱的牛奶、調料啤酒、生活用品應該去哪買,他們再清楚不過。
黑幫們不會在乎這群小孩子,也不會把他們闖進地盤視為挑釁,而且他們知道太多小路,尤其是地下通道,隻要付出一點跑腿費,報紙、麵包、牛奶、啤酒,什麼都有。
科波特用很短的時間就摸清楚了他們的脈絡,又因為之前的孩子王牽扯到康斯坦丁的事裡,現在已經被獻祭給了魔鬼。
之後,幾個孩子幫打的非常厲害,就為了爭奪孩子王的寶座,最開始,半路殺出來的科波特,受到了很多人的質疑。
但是,企鵝人的野心和智慧不容置疑,他能成功的坐上孩子王的寶座,不光是靠暴力,更重要的是,他能帶著所有人一起賺錢。
沒有任何一個孩子有他這樣的實力,能夠將全哥譚的孩子統籌起來,為他們重新安排適合的崗位和效率最高的路線,讓他們每天掙的錢翻倍,還不會因為搶客戶產生矛盾。
東區的麵包店會兼職賣牛奶,每天早上,新鮮的牛奶會從城外的牧場送到麵包店裡,孩子們可以直接在這裡買到麵包和牛奶,針對客戶群體不同,可能還要去煙店和酒吧買煙和啤酒,順便再去報刊亭買上一份報紙。
科波特將這些東西設置成了不同的套餐,如果有人隻買麵包和牛奶,那麼小販們就會向他們推薦加一份報紙,如果有人經常買煙和啤酒,小販們就會向他推薦早餐套餐。
之前雪災的時候,被困在家裡,是沒有辦法才隻能驅使這些孩子們去買東西,但是後來養成了習慣之後,他們就覺得這樣的確很方便。
每天早上還沒起床,熱牛奶和熱氣騰騰的麵包就已經等在門外了,每天傍晚想喝酒的時候,不用去酒吧,也能來上一杯。
這樣過了幾個月之後,絕大多數的哥譚市民都已經買全了套餐,
東區普通家庭的三口之家,早餐會預定一磅的普通白麵包,一瓶牛奶,家庭條件好一些的還會加上兩片培根火腿,外加一份報紙。
至於喜歡買煙買酒的,一般都是前一天預定,第二天送到,生活用品也是一樣。
雖說東區是貧民窟,但因為哥譚整體經濟水平不錯,物資相對比較豐富的原因,這裡的人沒有貧困到三天餓九頓,哥譚貧民窟最大的問題是居住條件非常差,經常停水停電,外加衛生問題不好導致的疾病。
活地
獄的貧民窟改造工作進行的非常順利,現在已經進行到了第三期的階段,整個活地獄外圍全部完成了改造,但是在推行到更遠處的地方的時候,卻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活地獄的居住條件和衛生條件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但其他地方其實沒有這麼嚴重,又因為並沒有到餓死人的地步,許多人對於居住環境的改善不是那麼迫切,甚至很多人覺得維持原狀就好。
一個從小生活在這裡、沒讀過書,也幾乎沒接觸過外地的本地人,對於改善自己的生活沒有什麼迫切需求,畢竟,日子也不是不能過。
他們很羨慕那些住在莊園裡每天出入劇場和高檔餐廳的老爺們,他們偶爾會做那樣的夢,但這不意味著,他們願意讓人把自己的房子改得亂七八糟。
這一代人的生活習慣已經養成了,他們沒有更高的追求了,隻要吃飽飯,房子不漏雨就行,所以最後,問題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教育上。
想要讓他們發自內心的接受改變,就必須得提升教育水平,讓他們意識到,這種居住環境和衛生情況是不正常的,但是這一代人從頭開始教育的可能性很低,那麼最後,還是得從孩子身上入手。
這也是為什麼教父會允許科波特,把原本豪華的公館改成普通餐廳的原因,這會讓這裡的孩子們看到,與他們生活的環境不同的另一個社會,他們必須有想要往向上攀登的動力,才有接受教育的動力。
科波特乘車來到了冰山餐廳,此時,已經換好服務生製服的孩子們站成一排,正在聽一個侍者給他們講工作要求。
“首先,我要教你們打掃,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乾過這樣的活,但其實非常簡單,所有人分成三組,一組負責乾清潔,一組負責濕清潔,剩下一組負責換水,你們要做的,就是把這裡的地麵、桌子和椅子擦乾淨……”
“力氣比較大的人去換水組,力氣最弱的去乾清潔組,你,對,就是你,你退燒了嗎?”那個侍者把其中最瘦弱的一個小男孩叫了出來,他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說:“不行,你沒有退燒,回去再吃一片藥,然後去躺著吧。”
可誰知,那個小男孩卻顫抖著說:“我可以乾活的……我沒病,我會擦地,我以前乾過……”
“是啊,如果你拿著抹布放進冷水裡去洗,那麼今天晚上你就會死,你指望我大半夜起來把你的屍體扔進垃圾箱嗎?”科波特一邊快步走上前一邊說道:“要是你們都這麼死了,誰來乾活?”
那個侍者催促著小男孩說:“快去吧,如果你明天好了,我們就會叫你。”
那個小男孩吸了一下鼻子,臉上的恐懼之情稍微減弱了一些,他點了點頭,走下去了。
剩下的孩子開始乾活之後,科波特就發現,他們其實根本就不會乾活,甚至連最簡單的擦地都做不好。
這些孩子最大的也隻有七八歲,又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格外瘦弱,他們幾乎乾不了什麼體力活,但其實要擦除的範圍也不大,九個孩子配合,本應該很快就能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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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們擦地毫無章法,擦地不後退著擦,而是往前擦,剛擦好,就又被腳印踩臟了,兩個人配合擦一個椅子,椅麵都被擦的反光了,椅子腿根本沒擦過。
科波特站在原地看了一會,他並沒有生氣,而是轉頭對侍者說:“喬治太太在嗎?讓她過來一趟,教教他們怎麼乾活,除了擦地之外,他們也得學會燒水、端盤子、擦皮鞋、拎行李、收傘等等服務生要乾的活……”
侍者搖了搖頭說:“擦地和端盤子倒是還可以,但其他的活都需要不小的力量,或許要試試看他們能不能乾……”
“我也不是沒有聘請像你這樣的專業服務生,明天,他們就會來報道了,一人帶兩個孩子,讓他們先幫忙打下手,實在乾不了這一行的,就讓他們去送報紙吧。”
科波特說完,
就轉身上樓,並沒有安排更多,他的注意力始終都沒有完全落在這群孩子們身上,就好像完全不關心他們,但那些孩子們看到他的這種態度,卻都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們知道,要是科波特像原來的爸爸媽媽一樣,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們身上,那就意味著他一定會想在他們身上收回十倍百倍的報酬。
要是科波特不怎麼在意他們,不在意他們乾活怎麼樣、能賺多少錢,那就意味著,他其實很有錢,並不需要去壓榨他們來賺錢。
來到樓上之後,科波特站在公館建築的陽台上,在這裡可以看到碼頭的燈火,儘管已經下起了小雨,碼頭依舊車水馬龍,無數貨物從貨船上搬下來,搬到卡車上,在存入冷庫中。
不需要多久,這些貨物就會從冷庫中被取出來,乘上其他的車,發往東海岸各地。
哥譚現在已經成為了東海岸最大的冷鏈運輸集散地,覆蓋了整個哥譚地下的天然冷庫,成為了這座特大城市可持續產業翻身仗的殺手鐧。
冷鏈產業是可以作為一個城市的經濟支柱的,一般來講,海濱城市的冷鏈產業不是孤立存在的,大多數還會配合漁業、輕加工業和旅遊業。
這樣的配套產業不一定能讓這座城市成為一線城市,但是的確可以成為經濟發展的基礎。
問題就在於,哥譚沒有辦法發展漁業、輕加工業和旅遊業,而單憑冷鏈產業,是無法取代那些不可持續的灰色乃至黑色產業的。
“現在的確已經好多了。”戈登放下了手裡的叉子擦了擦嘴說:“對於一座城市的治安來說,最可怕的就是,到處都是無業遊民,但相反的,如果大家都有活乾,犯罪的幾率就小了很多。”
“乾活會耗費體力,黑幫火並在耗費體力的情況下,還得流血受傷,乾活能賺錢,火並或許可以擴大自己的地盤,但收益未必有乾活多,那為什麼不去乾活呢?”席勒切著盤子裡的牛排說道。
“沒錯,就是這樣,我經常打交道的那幾個黑幫老大都這麼說,底下的人忙的沒工夫拿槍,他說,我要是開著警車沿著整條大街巡視一遍,可能都碰不上一個會朝我開槍的人,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戈登十分感歎的說道。
他端著酒杯,身體向後靠,靠在了椅子上說:“但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孩子們的教育問題。”
“整個哥譚有23所社區小學,或許聽起來挺多,但對於一個東海岸特大城市來說,這個數字少的可憐,就算不和大都會比,隻和布魯德海文比,布魯德海文的麵積隻有哥譚的五分之一,但他們卻有16所小學。”
“這其實是違背了法律的,但因為之前市長毫無力度,所以根本沒做出任何改變。”
“中學就更少了,而大學更是隻有一所,這種教育條件,哪怕放在西部,也可以說是弱的可憐。”
席勒輕輕又指尖點了點桌子問:“你覺得,是因為哥譚人不願意接受教育,所以學校才少,還是因為學校少,哥譚人才不願意接受教育?
戈登愣了一下說:“我認為是前者,因為我在卷宗當中看到,原本哥譚市有四十多所學校的,但是後來,不少學校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關閉,其中治安原因占了多絕大多數。”
席勒搖搖頭說:“我認為是後者。”
“願聞其詳。”戈登說道。
“前段時間,我看了《東海岸的城建曆史》這本書,書中提到了哥譚的情況,最初,哥譚的所有學校都是教會建立或是富人家族投資私立的,市立小學幾乎沒有。”
“教會和私立小學壟斷了這裡的教育,這就導致,絕大多數市民失去了受教育的機會,教會小學隻允許極小一部分市民入學,而私人投資的私立小學更是隻麵向富人子女的開放。”
“後來,哥譚市的治安開始越來越差,有一部分富人離開了這裡,
投資中斷,導致學校荒廢,再後來,教會也開始不再關注這片罪惡之地,現在,還在開辦的小學,要麼是十二家族投資的,要麼是韋恩家族投資的。”
“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不可能支撐得起這麼大一座城市的教育要求,久而久之,絕大多數的哥譚市民都受限於教育水平,無法從事技術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