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當我從地下的地鐵隧道當中奔跑而出時,地麵上的夕陽顯得光輝又絢爛,殘破的城市像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可怕的怪物占領了這裡。
我知道,我必須與它們搏鬥才能活下來,但不過短短兩個小時之後,我就明白,我的敵人不是這些怪物。
為了擺脫地鐵車廂當中粘住我身體的粘液,我不得不剝去了自己胳膊上的一部分皮膚,傷口很疼,但更致命的是,這裡的衛生條件很有可能導致傷口感染,我必須得趕緊找到一個地方處理傷口。
我不指望能找到什麼專業的醫療設備,起碼要有乾淨的水源,最好也能有些可以用於包紮的布料,而食物和睡眠是我擺脫了這該死的疼痛之後才能考慮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這種疼痛讓我的半邊身體都開始有些麻痹,以往我也受過不少傷,但沒有任何一個傷口像此時此刻我胳膊上的傷一樣,痛得我肌肉麻痹,頭腦發暈。
不出意外的是,我與我的夥伴們走散了,但值得高興的是,那隻有些話嘮的小動物還陪在我的身旁,他極大的減輕了我的精神壓力,隊伍中有一個精神狀態好的成員,總歸是好事。
我認為,我可能處於紐約的某條街道上,但我實在很難仔細分辨,畢竟我離開地球已經太久了。
很快,我發現自己運氣很好,地鐵站所在的大街上就有一家醫院,並且值得慶幸的是,這一路上不再有什麼可怕的怪物。
雖然我仍在遠方的雲霧之中看到稀疏的黑影,但它們似乎對我這個弱小的生物不感興趣,而這也讓我產生了另一種疑惑,如果在這個宇宙當中,末日真的到來了,那麼僅憑數量如此之少的怪物,便能夠毀滅整個人類文明嗎?
可我現在無暇探討這樣宏偉的問題,隻想儘快趕往醫院。
好消息是,在太陽沉入地平線之前,我來到了這座廢棄的醫院當中,還在2樓的處置室裡找到了碘伏、雙氧水、繃帶、棉簽等等一係列我可能用得上的醫療用品。
這間醫院不大,看上去有年頭了,走廊上安裝著老式暖氣片,百葉窗的格柵淩亂的掉下來,但這裡沒有那些令人作嘔的粘液,在3樓我還找到了相對較為乾淨的病房,或許今晚我可以在這裡睡一覺了。
我開始用那些醫療用品給自己包紮,尖牙利爪的小動物幫了我很大的忙,當繃帶的緊繃感從我的手臂上傳來後,我難得有了一點安全感。
太好了,我想,在物資格外匱乏,人又處於困窘境地的時候,恰好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能帶來的安慰感比我想象的要大。
而當我做完一切來到病房之後,透過窗簾的縫隙,我為今天最後一抹夕陽的光線送彆,倚在病床上靜待黑暗降臨,我的確需要好好睡一覺了。
入夜之後,我感覺到了一種困乏席上心頭,我是個很能忍受作息不規律的人,但今天卻困得格外早,還好肚子不餓,我扯緊了身上的被子,躺了下去。
我躺在床上的時候,困意一陣一陣的湧上來,但又一陣一陣的消退下去,我明知自己需要睡眠,可卻怎麼也睡不著,依照本能翻了一下身,卻碰到了胳膊上的傷口,疼得我差點跳起來。
折騰了半天,我終於有一些恍惚了,但就在此時,那種帶給我安全感的手臂上的緊繃感卻越來越弱,我認為是繃帶纏鬆了,這讓我很不舒服,於是我便舉起了手臂查看傷口的狀況。
很不幸的是,血液又滲了出來,我想起身重新包紮,可困意卻如一雙大手把我死死的按在病床上,身體麻痹,頭昏腦脹,朦朧之間的錯覺讓我說服自己也沒有那麼嬌貴,睡一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奔跑時產生的汗液浸透了衣服,將本就不那麼舒適的布料粘在我的皮膚上,每一根毛發都能感受到那種濕熱,窗外又傳來規律的“噠噠”聲,我想,可能是下雨了。
一場夏末的雨,將我拽入無窮無儘的夢境中,被雨水衝刷過的龜背竹葉片、滲入泥土中的水流、潮濕的深灰色磚牆和父親常穿的那雙大的不合腳的雨鞋踩過門檻時,發出的“吱呀”聲。
我夢到了我在恩格爾伍德的童年。
我母親去世之後,我經曆了多個收養家庭的輾轉,最後被丟棄在了這個新澤西州小城的孤兒院裡,在我的記憶當中,在這裡度過的所有時光都是灰蒙蒙的,像一張隨手放置在桌邊被陽光曬得褪了色的照片。
我將母親的墳墓遷到這裡之後,總是會在夏末的第一個雷雨天過後去看望她。
第(1/3)頁
第(2/3)頁
那種濕熱的感覺更重了,我不應該穿著這麼厚的外套走進墓地公園,我渾身上下都是汗,也有可能是雨水,但我忍著這種難捱的潮濕和悶熱,來到了母親的墳墓前。
在看到的照片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比想象中更為想念她,可不知為何,她的照片卻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我伸出一隻手,想要將相片上的灰塵抹掉。
可就在我伸出手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很重,我一轉頭,發現是夾克的袖子被灌木叢的枝椏掛住了,於是我伸出手,開始對付難纏的灌木叢。
突然,餘光之中,覆蓋在相片上的霧氣散去了,我母親的眼睛變成了兩個空洞,我嚇得收回了手,跌坐在地上,可卻感覺到手臂一痛。
再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旁邊小動物均勻的鼾聲提醒我,這才是現實,而我那隻受傷的胳膊上的繃帶完全散開了。
當皮膚被剝去之後,經過處理的皮下組織呈現一種棕黑色,無數破碎的血管擠出的血液粘稠的糾纏在一起,當我看到它的第一眼,我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惡心。
我深吸了幾口氣,又解開了一卷繃帶準備重新包紮,而當我忙完一切再度入睡後,一種可怕的騷癢沿著我的胳膊蔓延到半邊身體之上。
癢、癢、癢……
我無法忍受了,我的思緒開始變得混亂,甚至是狂亂,一種可怕的憤怒縈繞在我的心頭——你到底為什麼要癢?我處理的還不夠及時嗎?你為什麼非得在這時候給我添麻煩?我還不夠悲慘嗎?!
半夢半醒之間,我的意識狂亂的撕扯著一切,我是被小動物的尖叫聲叫醒的,當再醒來時,又是一地沾著血和肌肉組織碎片的繃帶。
而當我看到我的手臂的時候,我開始瘋狂的嘔吐。
那傷口現在的樣子太令人惡心了,我另一隻手上的鮮血說明我剛才不但解開了繃帶,還在瘋狂的抓撓著它,讓我之前塗上去的藥液,已經乾涸和還未凝結的血液,抓撓產生的肉沫糊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