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芳歇!芳歇!芳歇啊!”
楊行簡驚慌失措地高喊著女兒的名字奔向前方臥室,來不及敲門,他魯莽失禮地撞門而入,隻見寶珠穿戴整齊,正坐在床榻上對著銅鏡梳妝,而那個青衣惡徒席地而坐,麵帶得意之色盯著他。
看到這般場景,強烈的無力感滾滾襲來,楊行簡一口氣提上不來,幾乎背過氣過去。虎狼環繞,保朗還沒解決,這個青衣人竟又回來了!楊行簡雙腿發軟站立不住,緩緩依靠在門框上,恍惚之中,他感到自己引以為豪的美髯也脫落了幾根。
“楊主簿來了。”
寶珠見他這般喪魂失魄的模樣,倒也不吃驚,回頭狠狠瞪了韋訓一眼,命令道:“快向主簿道歉,雖是雙方誤會,你可把人家折騰慘了。”
韋訓撇了撇嘴,也不起身,態度散漫地拱手說一句:“韋大失禮了。”
看他這樣懈怠,寶珠很不滿意,斥責道:“坐直了好好說!”
韋訓這才一臉不情願地坐正身體,拱手致歉:“此前對你失禮,韋訓很覺愧疚。”想了一想,又補充道:“我不在的時候,多虧你護著九娘。”
他心裡暗自慶幸當時一念之間留了楊行簡一命,否則等他病愈回來的時候,恐怕寶珠就不是住在縣令內宅,而是在獄房下受刑了。
又想這個牛皮膏藥一樣煩人的中年男子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被他惡整多日,依舊沒有透露寶珠身份的一絲口風,倒算得上可靠,暫且可放他在身邊看一看。
楊行簡在韋訓手裡吃了不少苦頭,此時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眼神恍惚,哭喪著臉乾笑了幾聲。公主這樣命令,意思就是讓他們兩人和平共處,他既然沒有武力驅趕這人,就隻能忍氣吞聲的奉陪下去。
他心裡更是驚異,這思過齋雖是吳致遠的內宅書房,但也位於縣衙之中,是整個下圭縣的權力中樞,多少帶刀的官差就在隔壁來來往往執行公務,這人居然還敢來糾纏公主,不知是藝高人膽大,還是有什麼彆的原因。
楊行簡仔細觀察,見韋訓神態孤傲,並不依禮正坐,而是隨意趺坐在公主跟前蒲席上,胳膊懶洋洋地搭在她坐臥的榻邊,雖收起了對付他時的剽悍之氣,也隱隱有種盤踞霸占的意思。
倒是聽到公主嗬斥他的口氣十分理直氣壯,不像有受製於人的畏懼。
寶珠早就告訴過楊行簡,韋訓是白衣出身的俠客,楊行簡畏懼韋訓淩厲,又自傲於弘農楊氏清貴出身,也不願意與白身多言。兩人互相不對付,話不投機半句多,報上姓名後就不再搭話了。
韋訓收回眼神,轉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寶珠梳頭發,這等肆無忌憚的無禮舉止更讓楊行簡氣不打一處來。他咳嗽了一聲,對方好似沒有聽見,他又使勁清了清嗓子警示,韋訓回過頭來,說:“你是生病了麼?生病了就快出去,彆把病氣過給她。”
楊行簡被話頂的噎住。
沒人幫助,寶珠怎麼也不能把發髻梳上去,氣得擲了木梳,說:“你放倒的那兩個婢子什麼時候才能醒?醒了還和往常一樣嗎?”
韋訓說:“快醒了,隻是大睡一場而已,醒了什麼都記不得,沒有什麼損傷。”
楊行簡吃過這一招的苦頭,苦笑了一聲:“那可未必,我脖子落枕疼到現在還沒好。”
韋訓嘿嘿一笑,回敬道:“這是我的不是了,我該幫主簿抬到床上擺好枕頭再蓋上被子。”
寶珠聽他們要吵起來,果斷打斷話頭,囑咐韋訓說:“我今天想去羅成業的家裡看一看現場,瞧瞧他們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你夜裡來接我。”
韋訓驚訝道:“聽說他是死在家裡,你又不怕鬼了?”
寶珠洋洋得意地說:“羅成業死前是下圭縣不良帥,領著朝廷的俸祿,生是李家的官吏,死是李家的鬼吏。我可是真龍血脈,怕他一個小吏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