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睡吧。”苟懷蕉看似平靜地回答夢獨。
夢獨沒有看出苟懷蕉平靜下麵的波瀾,畢竟,苟懷蕉也的確累了,需要休息呢。於是,他便出了隊值班室,輕手輕腳回到了三班寢室,攀上了他的上層床鋪。
夢獨身心俱疲,很想睡一覺,可是躺在床上,腦海裡卻波浪滔天,攪得他想對著夜空大聲呼喊,想吐出心胸中的積鬱。十二個人的房間裡,有人打起鼾聲,也有人跟夢獨一樣正在失眠。時處盛夏,清一色男兒的學員們睡在沒有空調隻有電扇的屋子裡,難免光胸露背,近乎赤身裸體。
夢獨腦海裡翻湧的波濤終於趨向平靜,開始退潮,他感覺自己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之中了。可是他卻在半夢半醒中,隱隱聽到房門門軸極輕極輕的轉動聲,門半開了,一個黑影緩緩移了進來——夢獨還以為這是他的一個夢境呢——可是他忽然意識到這不是夢,而是黑夜裡的殘酷現實,因為那個黑影的手摸向了他的床鋪,分明是要爬上他的床——他激靈一下坐起身來,悄聲道:“你要乾什麼?”
“你困了,俺也困了,俺也要睡覺了。”苟懷蕉平靜地輕聲說道。
睡在緊挨電燈開關的床鋪上的那位學員打開電燈,燈光令房間裡的一切瞬間全裸。
燠熱的天氣讓人難以安眠,好不容易進入並不深沉的睡眠中的學員一下子醒過來,趕緊用毛巾被蓋好幾近全裸的身體,但還是有幾個睡眠極好的學員仍隻穿一條內褲酣睡著,發出香甜的打呼聲。
好在開燈的那位學員反應過來,“啪”的一聲,又把電燈關上了。
夢獨隻好下了床,重又回到隊值班室,他的身後是苟懷蕉。兩人在隊值班室裡相對而坐,隔著一張桌子,夢獨背對著吊在牆上威風凜凜的瞿冒聖,苟懷蕉則是麵對著在她看來是給她壯膽助威的瞿冒聖……
淩晨過後,苟懷蕉合衣躺到地鋪上,蓋上薄被子,一會兒過後,竟鼾聲如雷般地響起來。
聽著苟懷蕉如雷貫耳的鼾聲,坐在椅子上的夢獨不寒而栗。當然,這樣的鼾聲,他早就領教過了,但是在這樣的時辰,在這樣的環境裡,夢獨再次聽到時,不僅讓他驚心動魄,還令他覺得惡心難耐。他忽然間一陣反胃,一股酸水漾上來,他趕緊衝到隔壁衛生間裡,壓抑著聲氣哇哇嘔吐起來。
嘔吐過後,夢獨的腹中空空如也,雖然饑餓,卻覺得輕鬆了許多。他仍回到隊值班室裡,坐等天明。
林峰抱著自己的毛巾被站在隊值班室門口邊向夢獨招手,夢獨到了門口,林峰悄聲說道:“後半夜天有寒氣,小心著涼。記住,你一定要強迫自己睡著一些時間;還有,一定不能感冒。如果生病了,這些焦頭爛額的事兒你就更沒辦法應對了。”
夢獨點了點頭,輕聲對林峰說:“要是在地方,我早就逃離了,可是我現在卻逃無可逃,如果我逃走,那我就是逃兵,瞿冒聖就名正言順可以派兵抓我了。”
“不要有這種念想,更不要做傻事,我們都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兩人緊緊握了一下手,而後,林峰才朝寢室走去,在寢室門口,他回了一下身,與夢獨互相揮了揮手。
夢獨重又坐在桌前,身披林峰遞給他的毛巾被,頭伏在雙肘上,昏昏沉沉地苦熬長夜,他不由想起一句詩:“長夜難明赤縣天,百年魔怪舞蹁躚。”
不知何時,夢獨終於進入了紛紛擾擾的夢境之中,那夢境雖是紛紛擾擾,卻也還是給了他休養生息之感。
整整一夜,隊值班室的燈亮著,門開著……
窗外,鳥兒歡唱起來,天,終於亮了。
夢獨的心情卻更加灰暗了。
苟懷蕉也坐了起來,雖然她曾經鼾聲如雷過,但還是早早醒來,多重心事令她沒有再度回到睡眠中去,好在她隻是躺在鋪上,沒有叫醒伏桌而眠的夢獨。
夢獨與苟懷蕉互看了一眼,夢獨發現苟懷蕉的目光裡飽含仇恨,豆莢形的眼睛睡眼惺忪,眼角布滿眼屎,她長長的、披在肩上的頭發變得淩亂了,看上去像個厲鬼,這樣的麵目著實讓夢獨心生一絲恐懼。
因視物有些模糊,苟懷蕉意識到了什麼,便摳掉了巴在眼角上的眼屎。她站起身來,拿著毛巾去了衛生間。
夢獨心緒糟糕到沒有洗漱。好在,因睡眠不足,他的臉色隻是略顯蒼白了些,但卻一點兒不臟。
苟懷蕉回來的時候,各個學員隊的起床哨聲尖厲地響了起來。
或許是尚未正式開學之故,學員十四隊這個早晨沒有出操,值班的區隊長喊出了“整理內務,打掃環境衛生”的指令。
夢獨沒能參加這一活動,他的個人內務是林峰幫他代勞的。
夢獨看了一下手表,快到開飯時間了,他起身下樓給苟懷蕉打早飯。苟懷蕉倒是沒有緊跟他,她知道夢獨是去為她端稀飯端饅頭呢。
夢獨在食堂為苟懷蕉打飯時,肚腹空癟的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兩個圓圓的大饅頭,立即感覺到身上的力氣恢複了一半。
當他把飯端到苟懷蕉的麵前時,開飯的集合哨聲響了。
早飯過後,同學們去學院分給十四隊的公共區域打掃衛生去了,夢獨自然無法前往參加。
人去樓空,一整棟大樓變得安靜了許多。
“小苟,你來一下。”瞿冒聖站在門口,道。
苟懷蕉趕緊踏著瞿冒聖的足跡,進了瞿冒聖的房間。
瞿冒聖關上了房門,以免夢獨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
已坐等苟懷蕉來到的武平安問苟懷蕉:“我們聽說,你昨晚上去了夢獨所在的三班宿舍,這裡全是男性,影響很不好。”
“俺是到夢毒床上的,跟旁人無關。”苟懷蕉說。
“你為什麼要睡到夢獨床上?”
苟懷蕉說:“在他老家夢家灣的時候,俺就是那麼睡的,他跟俺住在一起,屋子裡有兩張床,不過,是他夜裡爬到了俺的床上。”
“什麼什麼?”瞿冒聖吃驚地問,“你是說,你們已經同居了?”
“是的。”得不到就毀掉他
“那有沒有……進一步的關係?”瞿冒聖又問,怕自己沒說明白,也怕苟懷蕉沒聽明白,他問得更明白了一些,“就是,你們兩人之間有沒有發生關係?男女兩性的關係?”
苟懷蕉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他都爬到俺的床上了,能沒那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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