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卻下定決心要走了;我還下定了一個決心,我要帶兒子一起走,我不能讓我的兒子生長在這樣的汙穢之境裡。
機會來了。有一天,是星期天,他們忙著打麻將打撲克沒時間照護小小的牛興運,我便帶兒子玩。兒子雖然被他們教唆得對我不敬,但還沒有絕對地排斥我。我對兒子說,帶他出去看動畫片,給他買小泥人兒。他相信了,就跟我一起出了門,我有時抱他走,有時他下地與我一起走幾步,全看他的興趣。
我需要帶兒子走大約五裡小路才能走上去往呂蒙縣的大路,那條大路上通汽車,要是運氣好能遇上小的客運中巴車,就能停下來,乘車去呂蒙縣城,在那裡,要是運氣仍然好,就能較早地買到去往蓋漁縣的車票。
可是,我帶兒子隻能走那條唯一的小路朝大路上走,否則隻能走田野,但是田野裡有許多水澆地,哪怕我抱著兒子都很難通行。何況這個時候,兒子似乎覺得了不對勁兒,他在我的懷裡掙紮起來,還哭鬨起來。路上,偶爾遇到幾個陌生人,我對他們視而不見。
我抱著兒子好不容易走到了大路上,站在路邊上,我左顧右盼。還好,竟然有一輛小中巴車開來了,我拚命地向它招手示意停車;還好,它停在了我的麵前。我上了車,心跳總算減緩下來,可是兒子卻還在哭鬨不休,這引起了車上個彆乘客的不滿,好在他們並不多管閒事,更沒在意我是不是人販子,反正事不關己誰願意自找麻煩呢?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呂蒙縣客運汽車站。
我抱著兒子買車票,雖然沒有馬上發往蓋漁縣的客運班車,但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買了車票,想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等上車時間差不多時再進站上車。
我正要走出車站售票廳,可是這個時候,袁靈海和牛桂珠出現在了我的麵前,緊接著的是牛桂珠的父親母親也出現在了我的麵前。
牛桂珠一下子撲過來從我懷裡搶過兒子,我怕嚇著兒子,就很自然地鬆開手,讓兒子撲入牛桂珠的身上。接下來,牛桂珠的母親撲過來,打了我幾下。袁靈海說:“彆在這裡鬨,上車,回家再說。”
我們擠擠地坐在袁靈海的車上,回到了牛寨子村牛桂珠家。
事後我才知道,原來,我在小路上遇到的陌生人,對我而言他們是陌生人,但對他們而言,我卻不是陌生人,我是牛桂珠家招贅來的女婿,是到牛桂珠家當兒子的,我一雙眼睛認不完牛寨子村的那麼多人,但是牛寨子村的一雙雙眼睛卻很容易認識我,有的人看見兒子在我懷裡哭鬨,就起了疑心,回牛寨子村後立馬跟牛桂珠家的人說了見到的狀況,緊接著袁靈海開上他的小汽車到呂蒙縣客運車站堵我,把我堵了個正著。
回到牛桂珠家,他們打了我,又是拳頭又是腳掌的,村上的一些人聽說了我的惡劣行徑後也來幫腔,說必須狠狠教訓我,讓我嘗些厲害,再也不敢帶孩子跑,袁靈海還在彆人的幫忙下把我綁在了一棵樹上,然後,他甩手走了,任由牛桂珠家的人處置我。
這一次,我被打得遍體鱗傷,也是進入牛桂珠家以來被打得最重的一次。
不管什麼壞事,隻要開了頭,便很難收手。他們以為,毒打我,是教訓我,是逼迫我改正“錯誤”的最好方式,所以後來對我的毒打便成了常態化。牛桂珠和她的父親母親還對我說:“你想滾就滾,隻是不能把孩子帶走,他是牛家的根苗。”他們心想的是,反正牛桂珠生下的是男孩,為他們家傳宗接代的任務已經完成,哪怕他們兩位老人死掉後辦喪事時,他們的孫子可以代替兒子完成披麻戴孝和摔孝盆的重任,有我沒我變得無所謂了。
可是,當我真的收拾最簡單的東西要離開時,他們卻不讓了,還說出一些好話。其實我並沒有真的想離開,我離不開我的兒子呢,我隻是做做樣子看他們會如何表現罷了。我看得出,他們不想讓我離開的原因是我走後,這個家裡沒有了男勞力,地裡家裡的重活就沒人乾了,他們心裡在把我當成養活他們讓他們不勞而食的長工呢。
我還是留了下來,他們也不再趕我走或者說出讓我想走就走的話了。
但,他們對我的惡劣態度稍微收斂了幾天後,就重新放開了。
我還是想,得想辦法走,想辦法帶兒子一起走。兒子是我的軟勒,也是他們的軟勒。
大約他們也看出了我的心思。
袁靈海仍然經常出入牛桂珠家,而且,他們之間的苟且醜事,又在我的麵前直接發生過一次,我再度氣得衝上去,但還是以失敗而告終。
但我心裡在暗暗發誓,我一定要懲罰這對狗男女。
在附近打工回家的路上,我在一個集市上買了一把殺豬的尖刀。
我心裡知道,“自古奸情出人命”這句老話要在我和牛桂珠、袁靈海三個人之間應驗了,隻是不知道是誰死還是同歸於儘。
可是,我不能死,我還有老母親在家裡等著我呢,我還有對我越來越生疏的兒子呢;我也不想主動殺人,雖然我有時想把他們剁成肉醬,但我知道,如果我主動殺人,我也得死,我一死,我的母親也就活不成了,她必會為我傷心而死,還有我的兒子,他活在世上會有多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