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你還知道回家來?你還能找到家?你還記得你姓葉?”葉曉晨的爸爸葉維川見兒子剛一踏進家門,就忍不住埋怨道,嗔怪的口氣裡卻是含著想念和疼愛的。
葉曉晨兩手各拎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裡是雜七雜八的各樣禮物,有給爸媽的,也有給妹妹的,當然了,買給女朋友的禮物他可是珍愛地揣在身上呢。他知道爸媽見到他以後定會數叨他,甚至可能會對他慈愛地發點兒小火,所以,他讓夢獨在院門附近等待片刻,他先一步跨入家門,待爸媽泄完了火再請夢獨入家。他進了屋門後,跟爸媽打招呼後,又跟媽道:“媽,你看我爸。我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一進家門就聽他給我上政治品德課,煩不煩哪?”
媽媽說道:“依我看,你爸就是給你上政治品德課太少了。你說說,你都回咱欒糟市多久了,又不是在省城,更不是當兵在外地。回來這麼久,連回家跟我們打個照麵兒都舍不得。你的政治品德課要是上得多,反倒不會這樣了。”
“媽,你這簡直是火上添油嘛。”葉曉晨說話的口氣裡故意露出孩子氣,他知道,爸媽最吃他和妹妹這一套。接著,他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已經回來好一段時間啦?”
葉維川沒好氣地嚷:“你是我們一泡屎一泡尿拉扯大的孩子,我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在乾什麼?我早就知道你小子在瞎折騰呢。”
葉曉晨說:“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會說我是瞎折騰,所以才不事先告訴你們,免得你們從中作梗。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的是,生米煮成熟飯了。”他一邊說,一邊把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顯示他的孝心,其中有一條專給爸爸買的香煙。
葉維川卻故作出不領情的姿態給兒子看,他伸手拿過香煙,說:“你一邊勸我少抽煙,一邊還給我買煙,知道我好這一口,怎麼,行賄嗎?”他拿起香煙,說要丟到廁所裡去。
葉曉晨生怕爸爸假戲真做把香煙真扔到茅廁裡去,他看到爸爸真的手拿香煙朝廁所走,便趕緊阻止,忽然想起在院門外附近的好友夢無涯,便急中生智道:“爸,那不是我買給你的禮物,是我的好朋友同時也是合夥人夢無涯給你買的。”
葉維川收住腳步,問:“是嗎?他人呢?你怎麼沒有叫他跟你一起來咱家?”
“就你對我的這種態度,他要是看了,我真怕你把他給嚇著。”
葉維川說:“我見過他了,那小夥子不錯。我這雙眼哪,看人準得很,你跟他合夥,算是找對人啦。以後,你們那個店裡,得安個電話,方便找人,也方便顧客呀。你現在回去,叫他來咱家作客。”
“實話告訴你,那條煙,是我買的。我不打夢無涯的名號,你該不會真的把煙扔廁所裡吧?”
“臭小子,彆成心氣我。”
“我還要實話告訴你們,夢無涯來了,他就在離咱家不遠處。我出去叫他去。”
“快去快去。”葉維川揮手催促葉曉晨。
夢獨早就站在了葉曉晨家的院門外,隔著門板,他清楚地聽得裡麵葉曉晨和父親母親的對話,他當然聽出來了,葉曉晨的父親母親對葉曉晨的嗔怒裡是夾著暖暖的愛意的,而葉曉晨呢,對父親母親說的話不無撒嬌的成份——儘管葉曉晨早經過了撒嬌的年齡,加之他也並不是那種善於矯情之人,但老話不是說嗎,在父親母親的眼裡,無論孩子長大了還是變老了,但永遠是他們的孩子。可是卻很少有人知道,也許連最早說這話的人也沒有意識到,這種奇妙的親情,隻在很少一部分父母與子女之間才共同擁有。
夢獨不由想到那原本座落於夢家灣、而今早已分崩離析的家,那麼一個人口眾多的家庭,要是能夠團結、和諧該多麼好啊,可是它卻充滿各種齷齪;興許,父母早年間以為多子多福,卻不料恰恰相反,多子多罪,他們都沒能壽終正寢,而是死得很慘,所有的人卻把他們的死因一致歸罪於他。
“無涯,無涯,”葉曉晨在叫夢獨,夢獨卻一時沒有反應,他的思緒仍在遠方飄遊,再說,他也沒有馬上把“無涯”與“夢獨”聯係為一體,聯係成他一個人。
“夢——無——涯——”葉曉晨放大了聲音拉長了腔調,叫道。
夢獨這才如夢遊般地驚醒過來,拉回飄遠的思緒,應道:“啊,啊,曉晨,你在叫我嗎?”
“廢話。我不是叫你是叫誰?”葉曉晨說,覺得此時的夢無涯怎麼有些怪怪的,“走,來我家呀?我爸剛才還在說你,在誇你呢。”
“是嗎?”夢獨不由問出廢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葉曉晨也笑了,順手接過夢獨右手裡的大塑料袋,這個塑料袋裡裝的是一大盒茶葉。而後,他左手拉著夢獨的右臂,兩人一起如親兄弟般地走進了葉曉晨家。
穿過院落,走進屋裡,葉曉晨對爸媽說道:“爸,媽,他就是夢無涯,我在電話裡跟你們說過好多次。”
夢獨很有禮節地微微鞠躬,叫道:“葉叔叔好,阿姨好。”
葉維川和妻子兩人都站起身來,一起說道:“小夢你好。”
葉維川又說道:“小夢,咱們早就見過麵了。彆忘了,我可是你們的第一個顧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