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記者見葉曉晨不開腔,便道“葉總是不是還有什麼彆的事兒,要不這樣吧,我們明天,或者後天再來。”
再來?天啦,你們最好還是不要再來了——葉曉晨想。是的,他必須斬斷思維,免得它老是朝歧路上奔突。他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坐下,說道“來,簽吧,我選擇一種廣告種類,現在就簽。”
沒過多長時間,葉曉晨便選擇了一種價格適中的電視廣告類型,選擇的廣告時段是在《新聞聯播》和《欒糟新聞》之後,時長三十秒。在選擇廣告時段時,葉曉晨想到了夢獨的所好和所惡,夢獨是不喜歡拋頭露麵的,雖然廣告的目的是對受眾廣而告之,但葉曉晨還是不想讓關於夢曉推拿店的廣告顯得太招搖,但也不能顯得太羞澀,哪怕不去當一堆又一堆廣告裡的大紅花,但也不能當花瓶。如此折中,既為夢獨,也為他自己。
看起來,男記者是個爭分奪秒的人,說乾就乾。他和幺小桃在葉曉晨的帶領下來到了推拿大廳,扛起攝像機,拍攝了幾組鏡頭,其中當然有關於葉曉晨的特寫。就在記者們拍攝之時,夢獨不聲不響地走了出去。男記者還拍攝了幾個推拿廳外部環境的鏡頭。
不知是出於奉承還是出於寒磣,男記者對葉曉晨說道“葉總實力雄厚,你們的店怕是不久就會轉移到寫字樓裡吧?”
葉曉晨笑了笑,說“區區小店,維持生存而已。至於搬遷到寫字樓嘛,會的,會的。”
男記者還說“等電視廣告做出來後,葉總如有什麼不滿意之處,隨時可以修改,我們一定做好服務,全方位的服務。”
幺小桃鸚鵡學舌道“對,我們一定做好服務,做全方位的服務。”同樣的話從她的嘴裡飄出,在葉曉晨聽來,立馬有了不一樣的味道,令葉曉晨在眾目睽睽下幾乎有些不敢看她。
一男一女兩個記者走了,幺小桃上車時,還扭過頭來,朝向葉曉晨,又是嫣然一笑,不遠不近地向葉曉晨散發出魅惑之氣。
葉曉晨立馬有些失神了,揮動著的表示送行的右手停在空中忘了搖動,及至那輛略顯破舊的白色小車駛離之後,他才緩過神來,如夢方醒。折轉身體,重又上了閣樓,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裡。
這個一年期的廣告合同,夢曉推拿店當年需向欒糟縣廣播電視台付款三萬六千元。對於一個小小的項目正規、守法經營的推拿店來說,並不是一個小數目。之前,葉曉晨是有過猶豫的,何況夢獨對他們跟廣播電視台簽訂廣告之事,並不持讚成態度。可是今天,他麵對著幺小桃,耳聽著她的話語,竟臨時起意似的,當即決定簽約,頗有些果斷爽快。他心裡太清楚了,他之所以那麼快地做出決定,就是不想再見到幺小桃;隻要他跟他們簽約了,他們,當然主要是幺小桃,就不會再來找他再來粘他了,幺小桃就會在他的視界裡消失了,她對他的溫柔的威脅也便會跟著消失,他的危險的預感也會跟著消失。他愛司靈蕊,他不能沒有司靈蕊,他更不能做出任何對不起司靈蕊的事情,何況,他覺得自己已經有些對不起司靈蕊了,他隱隱感覺到了自己在感情上在精神上對司靈蕊的不忠。
很快,葉曉晨發現自己錯了,他原以為火速跟一男一女兩位記者把廣告合同簽下,確切地說是跟幺小桃把廣告合同簽下,幺小桃的麵容和身影從他的眼前消失了,就會一點點地將她淡忘掉。可是,為什麼,他生出遺憾之心呢?為什麼,幺小桃進一步攪亂他的腦海降低他的心智呢?為什麼幺小桃的帶有魅惑意味的笑更加頻繁地浮現在他的麵前呢,那麼活靈活現,觸手可感似的。
不行,必須尋找到一個合理有效的方式方法,斷了他對幺小桃的念想——不,那不是念想,葉曉晨在心裡旋即作出否定,不是念想,是什麼呢?是……是……,他不願意作過多的聯想,他覺得自己還沒有那麼下作。
葉曉晨想,乾脆,回煙霞村一趟吧。但他馬上打消了這個想法,他覺得他懷著這樣的心緒見到司靈蕊,簡直是對司靈蕊的輕慢和侮辱。
他重新拿起了《數字城堡》。看看書吧,哪怕看不進去,裝作看書的樣子也好啊,騙騙自己也好啊,葉曉晨想。
躺在床上的葉曉晨想,也許,一段時間過後,幺小桃在他腦子裡的印象就會變淡,繼而就不會再攪亂他的心海了吧?
然而第二天下午,天陰沉沉的,遠處響起春末的雷聲,葉曉晨卻接到了幺小桃的電話,幺小桃說,她有一樣東西要專門送給葉曉晨,請葉曉晨在店裡等她。葉曉晨本可以婉言謝絕的,可是他竟然沒有,他不得不承認,他想見到她,心裡有些盼望著她的到來。
果然,幺小桃來了,乘出租車過來的。
葉曉晨沒有到店門口接幺小桃,他有些怕夢獨的穿透真相穿透人心的目光,幺小桃便熟門熟路地上了閣樓,敲了敲門。
門是半掩著的,一敲便開,像是等待著幺小桃的來到。
葉曉晨說“不是已經簽了廣告合同嗎?還來做什麼?”語氣裡頗有些下逐客令的意思。
“看來葉總是不歡迎我嘍?可是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呢。我要是完成不了任務,會挨打板子的,葉總總不至於忍心看著我挨打板子不管不顧不心疼吧?”
葉曉晨想,這個女子,怎麼一說起話來,像是無心,像是自然,可是卻總有著一語雙關之意,像是有意無意地把他朝另一條路上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