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劉安拆卸了長安的城牆,但是幾個關卡外依舊是排成了長龍。
目前的長安四周都是險要的大關,北軍駐守在各地的關卡和道路上,其實也是為了保護這些沿路的郡守和諸王,怕他們在路上出什麼事。
尤其是潼關這邊,馬車幾乎都要排到洛陽去了。
郡守們出行,自然是浩浩蕩蕩的,有些諸王出行,恨不得將自己全國的甲士都帶上,排場極大,畢竟都是高皇帝的子嗣,哪怕是去奔喪,也不能折了顏麵。
大漢的郡守並非是同等級的,這也是要看所治之郡的,大漢的有些郡有上百萬的人口,有些郡卻不過十二十萬,郡倒是沒有跟縣一樣按著百姓數量劃分出不同的俸祿,但是按著大漢的規矩,官員要先在小郡做事,做成了去大郡,然後才能更進一步,廟堂有空缺也是優先征召那些大郡的郡守,這是沒有放在明麵上的慣例,大郡之守就是要高一等。「陳拾!你是什麼人,居然敢讓我讓路?!」
「趙頭,你不過是小郡之守,與大行皇帝無親,如何能在我之前?!」
兩位郡守此刻就站在車上,看著彼此,口出狂言。
他們麾下的甲士們彼此怒目而視,卻也不敢輕易動手,而沿路負責治安的甲士,此刻也是有些頭痛,又不敢輕易上前阻止,這兩人
畢竟都是兩千石的郡守,一人乃是汝南郡守,
一人是潁川郡守,都是北軍甲士不敢招惹的大人物,兩人當初在長安時,關係就不太好後來在地方上擔任郡守,兩人更是積累了不少的矛盾,挨得近,利益瓜葛自然就更多。汝南郡守陳拾抬起頭來,滿臉的不屑,「你不過是二十縣之主,居然敢在半路上偷偷超過我的車,擋在我的麵前,是何居心?!」潁川郡守趙頭比他要年輕些,冷笑著回答道:「你阿父當初不過就是個士卒而已,因為善於奉承,得到了一千戶的食邑,成為了封侯,論食邑,我要超過你很多,你還敢讓我讓路?!」
「放屁!你阿父倒是將軍出身,還不是一戰被淮陰侯打的屁滾尿流,連夜投降,隨後就是一路跟著淮陰侯混軍功嗎?那淮陰侯就是牽著一條狗,都能因軍功封侯!!」
「你今日是非要跟我打一架是嗎?!」趙頭勃然大怒,掀起了衣袖,露出了粗壯的胳膊,跳下馬車,就朝著後頭走去。
「你以為我怕你?我忍你很久了!!廟堂給與我的耕牛,你居然敢半路截下!憑什麼讓你先用?!」
眼看兩位郡守就要撞在一起,忽然一位尋常軍侯擋在了他們的麵前,苦笑著看向了他們。
「兩位使君!莫要如此!」
「給我讓開!不然我將你一塊打!」
趙頭罵罵咧咧的,就要上手推開他,北軍卻迅速進入戒備狀態,那年輕人也嚴肅了起來,「我奉將軍的令,鎮守在這裡,不許任何人私鬥,如今大行皇帝駕崩,在喪期鬨事者,當斬!」
陳拾頗為不悅,「當斬??我大治汝南,
使汝南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家家富裕,陛下親自派人來表彰我的功勞,賞賜給我華服,你是什麼人,也敢斬我?!」
「我乃北軍軍侯王繼!!奉將軍之令!!」陳拾勃然大怒,正要辱罵,擋在他麵前的北軍甲士卻低聲對他說了什麼,陳拾臉色一僵,打量著麵前的王繼,點著頭,「不錯...早聽聞周亞夫治軍甚嚴,沒想到,麾下都是如此,能恪守本職,不畏權貴,實在難得...我就喜歡你這般有膽識的人!我今日就不跟那廝計較了!」
趙頭狐疑的看著陳拾,又看了看麵前的軍侯,「你犯什麼病?若是怕了我便直說!何以拿個軍侯來當理由?」
陳拾聽到他的辱罵,臉上卻
沒有半點的怒火,隻是笑嗬嗬的看著王繼,「小軍侯,我便回去了,不打擾你辦事,隻是那廝不是個好相處的...你要妥善處置,若是遇到什麼麻煩,儘管與我說!」
趙頭更懵了,陳拾卻不理會他,直接回到了自己的馬車上,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為他駕車的馭者都有些驚訝,「使君...何以退卻啊?折損了顏麵!」
「折損顏麵??」
若不是喪期,陳拾就要笑出聲了,「今年這廝能從廟堂再拿到一頭耕牛,我就跟著他姓!!」
這場騷亂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後麵卻又來了一個插隊的。
「讓開!都讓開!!!」
有人大吼著,完全不給麵前的郡守們顏麵,郡守們紛紛回頭,卻看到了一輛五馬之車,不少人心裡不滿,還是讓開了道路,讓其先行。
直到馬車即將到達最前頭的時候,無論馭者如何喊話,前方的人就是不肯讓路。那駕車的人終於忍不住了,起身罵道:「趙王車架在此,前往長安祭拜兄長,何人敢阻攔?!」
前方那馬車上緩緩走下來一人,皺著眉頭,神色很是肅穆,正在觀望著的諸多郡守都是一愣,此人乃是南陽郡守蟲捷,蟲捷麵對那趙王的馭者,絲毫沒有畏懼,「趙王來祭拜兄長,我們是來祭拜君王...這兄弟之情與君臣之情難道還有個上下之彆嗎?我們先來到這裡,趙王後來,何以讓我們讓開道路呢?」
「你不過是一個小郡守,怎麼敢對大王無禮?!」
蟲捷並不怕,一方麵,蟲捷的南陽郡是個非常龐大的郡,無論是人口還是其他方麵,都是首屈一指,其次,他的大父是開國十八侯,比起趙頭陳拾這樣的侯來說,他的食邑還是非常龐大的...而且,隨著晁錯的諸多政策國高於郡的情況正在得到改變,郡國漸漸變成同級,郡守們在廟堂的扶持下,已經起到了很好的限製諸侯王的用,也不是那麼的害怕所謂的大王。
這其中更是涉及到廟堂與諸侯王的衝突。
此刻,陳拾和趙頭居然站在了一起,偷偷看著遠處,一同吃瓜,趙頭忍不住說道:「這廝是真的威風啊,居然敢直接嗬斥趙王...」「我要是有他的權勢,我敢往趙王臉上吐口水!」
「不對啊,你的郡不是比他還大嗎?你阿父也是徹侯,你憑什麼不如他啊?」
「主要吧...這廝的大父是周呂侯的心腹據說當初在戰場上曾救過周呂侯的性命...因此與長樂宮那位的關係極為親近,他的阿父還活著的時候,每年都要去拜見那位,這位在長樂宮那位的眼裡都是熟人,逢年過節的都給與賞賜...他怕什麼趙王啊,說不定這麼做都是得到了長樂宮的指使呢,我要是被長樂宮那位當成自家子嗣來對待,你就看我抽不抽那個馭者!」
趙頭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麼多的門道。
「是啊,我早就給你說了,當郡守不能隻是一味的得罪彆人,你就是不聽,你剛才罵那個軍侯,罵的很開心吧?」
「他也是長樂宮的???」
「那倒不是,他是太仆的親外孫...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將他一頓訓斥...你還想治理潁川?沒有耕牛,你拿頭去治理啊?」
趙頭頓時目瞪口呆,「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呢?」
「我都示弱了,那麼明顯,你看不出來?「壞事了!壞事了!」
趙頭急的團團轉,在周圍尋找了起來,卻再也沒有看到那位平平無奇的小軍侯。
你特麼倒是早說自己是太仆的外孫啊!!裝什麼剛直不阿的小軍侯?!
「好了,彆找了,安心看著吧,如果他們正麵起了衝突,千萬不要猶豫,搶先去支持蟲捷。」
「廟堂對諸侯王是一直都很警惕的,就指著我們這些人來壓製呢,在這種時候退縮,明年連郡守都沒得坐了...
陳拾認真的說著,趙頭這次卻沒有反駁。將他的吩咐銘記在了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