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一向是冷白色,清冷冷地照亮了凹凸不平的水泥牆麵。
按照流程,午慶現在本不應該被關在這裡,但是誰讓他得罪的是沈衿呢。在律師的周轉下,他便以合適的罪名暫且拘留。
銀白的鐐銬晃動出聲響。午慶對於關押暫時沒有什麼實質性概念,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能再喝酒。
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即便短暫地得了清明,也隻會更加暈眩。
不然,為什麼他能看見自己的影子在不斷拉長?
影子從他腳底生出,不斷蔓延,直至覆蓋了整個天花板。
他曾在斷電之時點燃過蠟燭,剛燃起時灑落的陰影就是這樣。
頭更疼了。
午慶近乎殘忍地用手捶打著太陽穴,嘴中不斷低喃:“酒,我的酒呢?”
敲擊聲不斷沉重。
咚,咚,一聲聲仿佛在心尖響起。
他正在以第三視角,漂浮在半空,看著自己的身體。一個枯槁瘦弱的中年人,被酒撐起的皮囊還帶著腫脹,伴隨著他的敲擊,五官不斷向外迸出液體。
一滴、兩滴。
午慶聞見了酒香,就在濺落的液滴裡。
他試圖俯身,想要趴在地上,舔乾淨那些被浪費的瓊漿。
但他隻能仰著頭,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注視著天花板上的影子。
影子越來越濃,越來越黑,如同流動的液體。
他動了?
午慶不清楚。
但他看見影子動了。
午慶打了個寒顫。他因為酗酒,被扔到海邊。那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海麵變成漆黑,洶湧著,翻滾著,下一秒他就會被吞噬。
就像現在。
午慶汗毛乍起,跑!我要離開這裡!
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但他又莫名的安逸了下去。念頭隻升起不過幾秒的時間,他又放鬆了身體,像是一灘爛泥,趴在地麵。
聞到酒香,舌尖微露。
午慶忽然想到了那天夜晚的事情。明明記憶已經那麼遙遠。
他躺在沙灘上,以為自己的身體會被卷走,被吞噬。然後消散到海裡、無聲無息。
但是,他忽然聽見了屬於孩童的啼哭。微弱,但卻壓過了所有的海浪。
午慶做過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把這個孩子撿了回來。
“這個孩子後來怎麼了呢?”
他試圖回憶。
又難免想到了孟玉。她的妻子當時還是個普通的收銀員,鈔票手裡過,眼見心不歪。哪像現在,牌不離身。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他像是疑惑,他開始思考。
可惜,黑影更加濃稠,酒香愈發蔓延。重罪之人,不必寬容。
陰暗之蛆,不可見光。
沈衿歎了一口氣,伸手,頗為殘忍地將黑影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