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受魔氣乾擾,將自己龜縮在五城之內。野外便成了其他生靈的樂園。
恰逢微雨,空氣中彌散著水汽和土腥。沈衿和方寸二人手撐蓮葉,步履從容,倒有幾分漫步的雅性。
因為注定失去,方寸對於每一個聲音都極其珍惜。
他伸手,接過荷葉邊緣墜落的雨滴。
感慨:“雨打芭蕉和雨打荷葉,聲音又有何不同?”
沈衿對方寸的態度多了幾分複雜。罵蠢也好、困惑也罷,任何人都不會對他此行無動於衷。
她的回答甚是有趣:“觀雨打芭蕉之人、縮在房內;聽雨落荷葉之人、漫步雨中。”
“一處雨落在心裡、自生愁悶;一處雨落在頭頂、微濕衣衫而已。”
方寸念了一聲佛號,又道:“入耳皆由心。”
沈衿冷哼:“是啊,有些人生來便隻聽自己想聽的……”
又在暗嘲他的隱瞞。
方寸自然聽得此中深意:“有些人,既然偏聽,那也不會全盤托出。”坦然承認了這句嘲諷。
“哼。”沈衿加快了幾步,將人甩在身後。
而方寸掏出了腰間的長笛,輕輕吹奏。
這笛自然是沈衿做的。方寸的音律水平相當不錯,不過是聽了幾個音,便能完整吹出一整首曲子。
不過兩天,便能自創新曲。
沈衿聽到笛聲後,步伐也慢了下來,青絲被風吹起,翻轉間意外應和了曲的旋律。
梵音城比起其他兩城來說,倒更顯風雅。
城內除了佛光,更有一防禦利器,正是懸掛在靈台上的青銅梵鐘。
那鐘足足有十層樓的高度。上端雕刻飛龍在天。可惜飛龍這頭卻被焊死在鐘身。不像是騰龍,而是囚龍。
下端為八葉金蓮撞座,因離人最近,被撫摸地圓潤光滑、金光閃閃。
人至靈台需行一百零八級台階,而走到台階儘處,方才是梵鐘所在。
仰望此等龐然巨物時,難免心生退縮,隻覺自己渺小如螻蟻。
跪拜也愈發恭敬。
何況,這梵鐘還有自己的傳說。據說萬年前,這鐘破空而來、降臨此地。在落地之時被敲響。
梵音凝成金色聲浪,聲浪所到之處、魔氣消弭。有後人丈量範圍,足足九千裡。
可惜,這萬年裡,倒是無人能聽見這鐘聲響起。便是在城破之日,被稱為最後希望的梵鐘依舊無動於衷。
幸存的人重新搭建梵音城。對這個梵鐘也由原來的參拜變成撞擊。
有大抱負者,皆扛鐘杵。
憑什麼萬年前能響,現在就不行?
秉持著挑戰的心思,撞鐘逐漸演變成梵音城的特色儀式。每個孩子在成年前,都要扛著鐘杵,撞擊梵鐘,來證明自己對抗魔氣的信念。
是一年一度的大型成人儀式。
沈衿環視一圈:“梵音城民的狀態,倒是與那兩城不同。”
要她說,便是動物園內飼養展覽的動物與放歸野外之間的區彆。
這鐘雖然不響,但能成為他們銳氣的象征,倒也算幸事。
他們來的時間很巧,正是舉辦成人儀式的時間。沈衿覺得方寸是不是提前算過,特意安排的行程。
少男少女們皆穿著白衣紅布,圍著梵鐘站了一個圈。手裡握著各種款式的鐘杵,躍躍欲試。
沈衿欣賞一番稚嫩小孩的銳氣,又將目光落向身邊的方寸。他恰好也是白衣,與那群撞鐘孩子們的區彆就是少了紅披風。
“方聖僧不是要上去敲鐘,怎的還在這裡站著?”
“上頭還有空位呢。”
方寸無奈:“我若真敲響了,聲浪會傷到他們。且等入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