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衿縮在樹杈上,靠著枝條交織的靠背,觀賞著麵前的水鏡。
水鏡中呈現的是她們在通道內的場景。
祝昊一族早已走出了戰爭之路,而佑胥人依舊行進死亡之路上。
原本的五人現在已經削減到了三人。隻怕在下一關又會有人員死亡。
“聽說在你的設定裡,她們的伴生木能記錄死前的回憶。那麼這裡的片段也會被記載,然後被族人讀取嗎?”
沈衿看著她們腰上彆著的獵物樹枝。在那兩個人受傷後,身體就如枯萎的大樹,筆直僵硬地倒在一旁,陷入了持續的木質化。
等她們徹底變成樹,她們的生命也宣告結束。
同行人未曾收斂她們的屍體。她們尚需趕路,隻能匆匆忙忙,折下了她們最頂部的枝乾,彆在腰間。
之所以說馬上會死第三個人,原因很簡單。
這個人隻剩下頭顱沒有木質化了,搭在姬盛的背上艱難喘氣。
沉眠算是對這條路的美化,沈衿覺得叫死不瞑目更貼近這條路的現狀。
要是死亡的人能化作鬼魂,那麼在這條路上死去的都是怨氣是最大的一波。
偶然、必然,每一件普通的小事都會被放大,然後引來死亡危機。
就譬如走路時碾過的石子會讓你在追逐的過程中摔倒,淋濕的頭發會讓你感冒發燒,就連說話也會被口水嗆住,憋氣憋死。
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伴隨死亡,連多年養成的習慣都需要徹底拋棄,每前進一步都得做出極大的心理建設。
第三個人在姬盛背上永遠閉上了眼睛。
姬盛愣了愣,感知到頸側的細微氣流徹底消散,晴天霹靂般停在原地。
蘇蘭望向她背後的同伴,連忙捂住了嘴,試圖壓製脫口而出的呐喊。她無聲地彎了腰,跪倒在地。
姬盛將人放下。
她並非第一次處理同伴的屍體。但是麵對著暗無天日,不見重點的迷霧道路,她永遠無法理智地做好告彆。
“死亡……”
“沉眠之路。”
踏入這條路前的雄心壯誌,似乎都被迷霧消磨殆儘了。她的記憶裡不斷重複著過往的記憶,閃現回她們做出選擇的一刻。
三條道在記憶中開始模糊,隻有家鄉的燈光如同太陽,在腦中鎮守。
姬盛拍了拍頭,她的這輪太陽,好像快要熄滅了。
死去的人麵帶微笑,遺容安詳。讓人忍不住去幻想、向往,她是不是真的得到沉眠。
“姬盛。”
有一道聲音喚回了她的注意。
姬盛渙散飄遠的思緒再次回籠,她看見跪坐在地上的蘇蘭。
她垂著頭,像是在哭泣。
“還好嗎?”
姬盛跪坐在她身邊,試圖給她一個擁抱。
她有些慌,隻能靠擁抱來確認蘇蘭的存在。
她也試圖讓蘇蘭感知她的存在。她們不是一個人。
但是沒用了。
蘇蘭任由她抱著,雙手輕輕擁住了姬盛的後背。
她的聲音極輕,被風一吹就散了。
“姬盛,我撐不住了。”
蘇蘭閉上了眼睛。
“我是不是特彆沒用……”她的眼角流出兩行淚,輕而易舉地浸入姬盛的衣衫。
“怎麼會呢,我們蘭蘭,我們蘭蘭最棒了……”
姬盛慌忙安撫,試圖擦乾她的眼淚“蘭蘭,你看著我。”
“蘇蘭!你看著我!”
姬盛晃動她的肩膀,試圖當她渙散的目光再次聚攏。
“對不起,我是個懦夫。”
“姬盛,我要回家了。”
“抱歉啊……就讓我的屍體留在這裡……我不配……回去。”
蘇蘭自殺了。
人攔不住試圖死亡的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