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睜大雙眼,看著那半透明的屏風上漸漸出現了一個清晰的輪廓,是那熟悉的,翩然若仙的身影,伴隨著帶著暖意的風慢慢的走了進來。
當看到那雙熟悉的,雪白而奢華的織羽步仙鞋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商如意的呼吸不由得一窒。
是,楚暘。
也隻能是他。
大概因為天氣轉暖,他隻穿著一身單薄的廣袖寬袍,衣袂隨風飄飛,隻輕輕一動就有一陣裹著悠然冷香的風揚起,輕輕的撲到商如意的臉上。她睜大雙眼,看著他一直走到了床邊。低頭看向自己時,那雙細長的鳳目中仿佛盈著笑意,卻又有一點和風中暖意不相符的冷感,慢慢的溢出。
臥雪慌忙起身,跪拜在地:「奴婢拜見陛下。」
「下去。」
楚暘並不理會她,隻靜靜的看著靠坐在床頭的纖細的人影,簡單乾淨的兩個字帶著無形的威懾,臥雪甚至不敢再抬頭,急忙起身低著頭退了出去。
門,也給關上了。
這個時候,商如意才終於緩過一口氣來。
不知道為什麼,麵對楚暘的時候,她應該緊張——事實上,她也的確有些緊張,呼吸緊蹙,心跳加劇,哪怕沒有照鏡子,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色一定很蒼白——可一旦單獨與他相處,她卻又好像有一種,異樣的放鬆。
至少在這個時候,麵對他,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陛下,請恕如意無法起身向陛下行禮。」
楚暘的嘴角微微勾。
他道:「你要讓朕寬恕的,隻是這個嗎?」
「……」
商如意的氣息又是一沉。
想了想,也不再多說什麼,隻伸手費力的掀開了蓋在身上的薄被——幸好她的身上穿著整齊的衣裳,哪怕不是可以麵見皇帝的正裝,但至少不會讓她太失禮,然後就要翻身下床。
跪拜請罪,應該是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可是,她還是太高估自己這些日子被數次用藥,幾乎沒怎麼進食,被折磨得隻剩最後一點支撐的身體,剛這麼一動,立刻就感到筋骨酸軟,整個人跟斷了線的木偶一樣朝床下跌去。
「啊!」
她發出了一聲急促的低呼。
而同時,一雙手伸過來,商如意幾乎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騰空而起,直接被打橫抱進了懷裡。
她心跳如雷,冷汗涔涔,一轉頭,就對上了那雙細長的鳳目,此刻,不再有任何的銳利和冷意,反倒微微彎起,盈滿了愉悅的笑意。
楚暘似笑非笑的道:「怎麼,知道自己罪不可赦,所以用這個辦法,讓朕心疼?」
「……」
商如意已經說不出話來。
並不是她沉溺於皇帝突如其來的溫柔,也不是她被這突破君臣倫常的舉動給嚇得失去了言語,而是剛剛那一點變故已經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氣,她整個人虛得像一塊綢緞,軟軟的靠在他的懷裡。….
而這個樣子的她,似乎也是楚暘從未見過的。
他低頭看著麵色蒼白,臉頰和眼角又意外有些發紅的這個小女子,從未見過她如此乖順,服帖的樣子,在這個時候,甚至讓他有一點從未有過的「受寵若驚」的感覺。他頓時心情大好,甚至連原本要問的罪都被拋到九霄雲外。
隻含笑的看著她,道:「那你碰對了。」
「……」
「朕,好像真的心疼了。」
商如意的額頭已經滿是冷汗,身上冰冷,手腳發麻,她感覺到這是極度饑餓之後身體的反應,畢竟小時候曾經經曆過這樣的一段,如果再不進食,再這樣消耗
體力下去,她就算不被餓死,隻怕身體的元氣也會大損。
於是,她氣喘籲籲的抬頭看向楚暘,用細若蚊喃的氣音道:「陛下,讓我吃點東西……」
「……?」
楚暘微微挑眉,再一看她的狀態,頓時明白過來。
他有些戀戀不舍的將懷中這具溫軟的身子放回到床上,還掏出一塊絲帕為她擦拭了鬢角的汗珠,這才起身走出去推開門,跟外麵交代了兩句。
然後,又返回到床邊坐下,看著商如意已經餓得發灰的眼珠。
說道:「你受苦了。」
「……」
「朕也沒想到,這一路上會讓你吃這麼多苦。朕這就讓人去砍了她的腦袋。」
「……!」
商如意一愣,然後才明白過來他口中的「她」是臥雪,嚇得急忙道:「陛下不要!」
楚暘剛要起身,聽到這話,又坐下來。
他皺著眉頭道:「為何不要?她做錯了事,就該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