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到了三月底。
原本安靜的江都宮內,這些天突然又熱鬨了起來,商如意看著那些宮女太監們忙上忙下,好像在準備著什麼,便問起來服侍自己的幾個宮女。
其中一個說道:「回夫人,過幾天就是寒食節了,陛下要在宮中慶祝。」
「寒食節,慶祝?」
商如意微微蹙了一下眉頭,道:「應該是要祭祀吧?」
那宮女尷尬的笑了一聲,搖搖頭。
寒食節自古以來都是祭祀先賢的日子,很少有人會在這一天慶祝什麼,商如意不知道楚暘這樣安排有什麼用意,正好這個時候,玉公公帶著人來了。
他對著商如意行了個禮,然後說道:「夫人,陛下在內宮等候夫人,請夫人移駕。」
商如意道:「有什麼事嗎?」
玉公公道:「陛下在後麵安排了一些東西,請夫人過去看看。」
她並不是不知道宮中的耗費有多大,單是自己每天的膳食就足夠幾戶人家食用,可這樣的浪費也還有限,若真的是眼前這樣裝扮整個江都宮,那耗費的銀錢就不敢想象了。
那巨大的庭園中一如既往的鋪著厚厚的地毯,隻是這一次的毯子是深綠色的,放眼望去如同滿地柔軟的青草;而園子裡卻不像之前那樣一眼望穿,反倒放置了許許多多的屏風,將這庭園劃分出無數蜿蜒曲折的道路;絲綢的屏麵上繡著梅蘭竹菊,還有容貌秀麗的侍女,放眼望去,就像是有許多人在這庭園內踏青賞春一般。
商如意還要說什麼,而楚暘已經冷冷道:「行了。」
王紹及又道:「隻是,有一件事,需向陛下請旨。」
之前來的時候,還聽到過絲竹之音,不知為什麼,現在會是鈴聲。
越往裡走,越能看到一些用紗和綢緞,又或者說,是用銀子堆出來的春日好景,比如路旁的幾棵樹,上麵也掛滿了紅色的緞帶,隨風不停的飛揚,如同月宮桂樹一般。
商如意抬頭一看,頓時又驚了一下,因為她才發現,在這庭園的上方,竟掛著一張用金絲織成的巨大的網。
商如意震驚得都忘了行禮,隻看看他,又看看眼前這片奢華的風景。
兩個人都低下頭,閉上了嘴。
「朕又讓人連夜趕工做出了這幾千個銀鈴,有這些東西,那些鳥就不敢下來了。」
「……!」
玉公公聞言,也隻是苦笑了一聲。
網上掛著無數的銀鈴,風吹過,那些鈴鐺立刻發出叮鈴悅耳的聲音,好像這些踏青的女子們發出的笑聲。
說是請,其實她也沒有立場拒絕,便起身跟著玉公公走了。隻是在路上,商如意還是忍不住問道:「玉公公,我聽說,陛下要在寒食節慶祝,慶祝什麼啊?」
商如意越走,心情越沉重。
商如意的心也是一沉。
楚暘道:「朕讓人準備了很多的花,可這裡的鳥也多,前兩天,被它們啄壞,叼走了不少,朕就讓人在這裡掛了一張網。」
….
她想了想,輕聲說道:「陛下,不能關閉宮門,會不會出什麼事?」
原本就站在一旁的玉公公這個時候出了一身冷汗。
玉公公道:「這是陛下專門讓人找了南方這邊的匠人做的花,一朵花,足要二錢銀子。」
商如意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陛下,隻為了一個寒食節,這——太破費了。」
「風景?」
他笑道:「這才是江南該有的風景。」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商如意急忙轉頭一看,卻見楚暘不知從哪一麵屏風後走了
出來,正微笑著看著他。
「……」
商如意有些暈頭轉向,一直走到那棵樹下,看著上麵盛開的白玉般的花朵,還有籠罩在頭頂的金絲網,忍不住輕聲問道:「陛下,為什麼在這裡弄這麼大一張網?」
他站在樹下,伸手去撥弄頭頂那圓滾滾的銀鈴,隨著那鈴鐺輕顫,連帶著金線網也跟著震顫起來,所有的鈴鐺一同響起,仿佛百鳥爭鳴,悅耳動聽。
「美嗎?」
她當然知道,現在楚暘最聽不得的就是「叛軍」這樣的字眼,甚至,已經不允許有人再提東都失陷的事,王紹及這樣一扯,她立刻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王紹及道:「那,就請少夫人不要管我們禁衛軍的行事。皇城的安危,禁衛軍從不懈怠,唯一要擔心的,反倒是舊宮守軍,他們可一直都不安分的。」
「……」
而那個時候,她也還勸了他——任何取用都需有度。
「……」
可一旁的商如意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一抬眼,就看到了周圍的景致,果然與之前來的時候所見不同,內宮那青石板鋪成的蜿蜒曲折的小路兩邊,原本種滿了花草,隻是這個時候時節不到,綠葉雖然繁茂,可花開得並不多,但這一次,商如意卻看到了蔓延紅的粉的黃的紫的各色花朵競相開放,一時間眯了她的眼。
他創造的一切的景致,都美得令人無法呼吸。
一聽到「叛軍」二字,楚暘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等到寒食節那天,咱們就到這裡來踏青,賞春。」
就在他們快要走到那天那處庭園的時候,遠遠聽到了一陣悅耳的銀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