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筠擺擺手道:“得了,今日我看她跪已然看得夠夠的了,你又跑我跟前跪什麼?”
曇舒卻還是乖順地跪在了她的腳邊:“求長姐原諒我小娘。她以後絕不會再犯了。”
鳳筠又咳了兩聲,有些不耐煩了:“我還沒死呢,你這麼急著拜我,怕不是在咒我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曇舒囁嚅,這才起來了。
鳳筠此時已經將注意力放在了桌子上的那些香料上,一邊蹙眉擺弄,一邊還不忘念叨:“姑奶奶的身子素來好得很,卻被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氣得,這幾個月都病了兩場了。一個個的,都是嘴裡一套心裡一套,全都來算計我……”
曇舒知道她是在罵陶三舅爺和何掌櫃之流的,順帶把他也罵進去了,誰讓他小娘白日裡招惹了她呢?
不過對於他長姐的舌頭毒、脾氣臭,他早已再熟悉不過,她罵他就聽著,也不做辯駁。
“你過來,”鳳筠忽然道,“來看看這批木芯,哪裡有問題?”
曇舒依言上前兩步,從盒子裡取出一塊檀木細細查看。
“紋理和色澤倒是頂好的,看著像是老料。”他將木塊湊到鼻尖處聞了聞,眉頭不禁皺了起來,“這味道……似乎過於濃鬱了?”
鳳筠奪過他手中的木料,丟回了盒子裡,語氣頗為冰寒:“都是些發酸、發黴的爛木頭,被人用旁的香料反複煮過加以掩飾……連你一個外行都能看出來問題,我們鳳家的庫房裡卻全混進了這些破爛玩意。真不知道我養的這些人都是乾什麼吃的!”
曇舒的眸光微閃:“又是陶三舅爺乾的?”
鳳筠冷笑道:“我倒盼著是他乾的!怕的是,這米缸裡還不止混進了一隻老鼠呢!”
她又咳了兩聲,這才繼續道:“自蘇合香夾私一案起,生意上的問題接二連三,竟沒一刻消停的。這事你且不要外傳,咱們還是得在黑屋裡打算盤,當心彆把老鼠放跑了才好。”
曇舒點了點頭。
“長姐,有什麼能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儘管吩咐。”
彆的先不提,鳳筠覺得她這個庶弟唯獨這點很好——恭順,懂事。
她這個人向來吃軟不吃硬,哪怕白天曇蕊把她得罪得不輕,晚上曇舒過來說點軟話,跪在地上表表忠心,也彆管他心裡的真實想法是怎麼樣的,至少表麵功夫還是做得很周全的。
鳳筠覺得,她和曇舒這三四年來相處得越來越和睦,和他這點覺悟有很大的關係。
說起來,小時候他還拿未煮熟的萱草給她下過毒呢。
可惜鳳筠好歹也跟著用毒的高手——引元在山裡生活了十年,那盤菜剛端上來她就知道他憋的什麼壞心思。
這件事的結果,自然是鳳筠賞了他一頓鞭子,還囑咐他以後不要用毒性如此微弱的藥草來殺人了,怕是吃到肚脹都難得把人毒死。
後來曇舒又試了幾次,自然沒有一次成功了的,反而受到的教訓一次比一次嚴厲。
再後來,他便學乖了許多。
鳳筠現在回想起來這些陳年舊事,反倒覺得挺好玩的。
她就是喜歡像貓逗耗子一樣,耍得他團團轉,每次在他以為自己要成功的時候,再給他迎頭一棒。看著他又恨又怕、哭爹喊娘的小德性,彆提多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