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皓月樓的天字號包廂,坐了滿滿五桌人。
衙役,六房胥吏,下設的職能屬官,縣學的教諭負責人,稅課司司丞,鐵冶所批驗所遞運所河泊所,驛站倉庫各部的大使,閘官還有巡檢司的巡檢。
衙門裡除了潘大人病假,獄卒不可擅離,有事耽擱的於仵作,幾乎到齊了。
這些職能部門裡,多數都是屍位素餐之人,縣城商業不發達,他們也就等同一個清水衙門,多數閒適。
薑籬借著今日宴客,先跟大夥見個麵,因為潘大人的縣丞職務是負責縣內糧馬,賦稅,征收這些事,這些職能部門多數是以潘大人馬首是瞻,沆瀣一氣。
她得先與這些人來個先禮後兵,恩威並施讓他們知道,縣城裡即將換新顏,真不願意跟著她做事的,換一批提一批又何妨?
她舉著酒碗圍著桌子轉,跟這個大使拚一碗,跟那個巡檢來一杯,與他們同桌一聊就是很久,聽這些人說什麼而沒有說什麼,做到心下有數。
去到衙役那桌,氣氛就歡脫多了,甚至是把控不住。
“大人,咱們現在招了人,可還是缺個好典史啊,要不你看胡一添怎麼樣?”
他們說的典史,就是捕頭,刑事案件少不了一個好捕頭追凶。
薑籬唇角半勾,盈盈一笑,她今日穿了身絳紫色的紗裙,後披黑色披風,比那紅色更冷豔,美目流盼間,笑意也添了幾分深不可測。
她倒是聽劉和說過,縣衙原來有一位羅捕頭,隻是後來因為‘女鬼新娘’的案子,馬失前蹄被開了,帶著信任的下屬找關係去了知府衙門。
其實她是有心想去把那位金牌捕頭高薪請回來的,隻是還沒跟誰說過,胡一添倒是屬意。
“這事啊,本官還真決定不了,胡一添有心,那就競爭上崗嘛,從衙役那邊調過來試一試。”
弟兄們趕緊在後麵推了胡一添一把,胡一添還如酒漢一般蒙著,不知什麼情況,但在這興頭上,也不忘拍著胸口放一番豪言壯語。
曹德恒圍上來,要拉著薑籬和他們拚酒。
劉和坐在主桌那邊一下子就急了,起身正欲勸阻,就聽薑籬道,“我不勝酒力,喝不了多少,不如咱們分邊吧,劃拳猜枚,誰輸了,隊伍裡的人幫著喝。”
劉和緊張的神色才淡去,聰明的縣令大人怎麼可能讓人吃她的空子呢,他多心了。
調整好神色坐下,旁邊蹲椅子上啃燒雞的道長忽然一拍他肩膀。
步虛子將他漂亮飄然的白胡子係出幾根麻花辮,這樣才不影響他饕餮燒雞。
他頂著個油乎乎的嘴湊過來,似笑非笑道,“小子,你是瞧上你家大人了?”
劉和頓時滿臉通紅,好在他也飲了些酒,酒氣將他的心虛掩蓋去了,但他並不知道,耳尖上滴血的紅,酒氣可掩蓋不了。
“道長莫開玩笑,屬下是大人下屬,自然得時刻關注大人所思所想!”
步虛子冷嗤一聲,拿著啃得隻剩一半的雞架子隨手甩甩,“呆子,你娘若是聽了你這番話,彆提多傷心。”
劉和低頭看著被甩落在長衫上的油點,俊逸的臉上露出幾分羞惱,不悅道,“道長慎言,你可是出家人,男女之事,你豈會懂得?”
步虛子哈哈一笑,“道士可以娶妻,雖然老貧這輩子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可貧道吃的雞多,觀察的雞,哎,它也多!”
“什,什麼意思?”
步虛子懶得回他,繼續跟他手裡的雞架子過不去。
你彆看劉和坐在這裡,跟女上官保持著適當距離,可他時刻都是脊背挺直,十分注意氣質流露,一顰一笑都不知對著鏡子試過多少回,這不妥妥花公雞求偶時的模樣嗎?
還有劉和看薑籬的眼神,除了升堂時冷靜自若,平時,目光灼灼,跟那老公雞盯著母雞有啥區彆?
不過據他觀察,劉和這隻花公雞還算正直厚道,過份逾矩之事他乾不出來,隻是在偷偷的喜歡薑籬。
“貧道還是得奉勸你一句,這丫頭總有調回京城的那一天,她是平南侯孤女,是英雄之女,你小子……夠不著,也不該褻瀆。”
劉和早猜到了薑籬身份,可真有人當著他的麵給他確認了此事,那感覺,依舊讓他血液逆流,心底像被挖去了一塊,又痛又汗顏。
是的,他配不上平南侯的千金,可他卻總放任那些不該有的想法麻痹自己,覺得無人點破,他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等到薑籬對他也有感覺之後,他們就能不顧忌身份上的差異在一起。
道長將話點破,他就沒理由,在未來說自己不看重身份,可誰信呢,彆人都會認為他是奔著平南侯的家世去的,薑籬也會這般懷疑他。
劉和的心一時亂了……
“不對,道長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劉和猛地醒悟過來,滿臉不可思議的盯著步虛子。
這怪道長,看來不是奔著知縣作風故來投靠。
步虛子就像沒聽見他說話般,伸長脖頸往桌上瞅一眼,一拍大腿,“又沒燒雞了,這皓月樓的廚子乾什麼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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