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
夜幕猶如綢緞,繁星之下的倫都橋上駛過一架馬車。
倫都塔屹立在拱橋上,哨卡處的衛兵見到馬車上的家徽,神情不由多出一絲嚴肅。
伯朗第家的葉芝,在詩節盛會中摘得桂冠。
就連身居卑位的衛兵,都有所耳聞。
這種大人物,彆說是上前排查,就連和車夫搭話都須小心翼翼。
衛兵長向驅車的管家賠著笑臉。
“南邊的治安不歸小人們管,男爵大人要前往南岸,務必多加謹慎呐。”
管家沉默頷首,驅車離開哨卡,向著薩福克公爵的白橡木莊園進發。
夏夜的蟬鳴隨著晚風飄進車窗。
葉芝坐在鋪著柔軟坐墊的車廂裡,閉目體會著【創造領域】裡流淌著的元素與魔力。
由於靈魂的壯大,這些元素與魔力似乎有些畏懼葉芝。
葉芝甚至無須呼喚它們,隻須心意一動就可將它們吞噬,繼而施展出戰技或是法術。
葉芝對於五環和四環之間的差距,理解又多了一分:
四環可以引動自然之力;五環則能將其化為己用。
此外。
五環英雄的特性【權力意誌】,可以直接對低環者的靈魂領域產生壓製,繼而讓他們狀態下跌、鬥誌萎靡、心生敬畏。
這有點類似上位魔獸對於下位魔獸的威懾效果。
例如五環帝級魔獸,僅憑壓迫感就能讓四環君王級魔獸屈服。
‘雪鴞和雪豹距離帝級魔獸還有很大差距,不過,我可以靠獵殺帝級魔獸烹飪成食物來培養它們。’
葉芝暗忖道:
‘隻可惜帝級魔獸在金獅王國少之又少,城市周邊更是連低環魔獸都難見蹤影…等離開倫都後,倒是可以留意一番。’
這時。
葉芝覺察到一條來自創造領域的法力波動。
是來自茱恩的短訊術。
“我已經到白橡木莊園了,艾爾莎與我一起。”
“我馬上就到。”
葉芝回複道:“這場晚宴上薩福克公爵應該也會出席,你記得留心,看看與你印象中的薩福克公爵是否一致。”
“你是懷疑,薩福克公爵已經被掉包了?”
“畢竟他以麻風病為借口,真容一直隱藏在麵具底下,豈不是有很大嫌疑,他就是血蛛公?”
“我和你有類似的推測,但是,我更懷疑阿爾巴公爵。”茱恩鄭重其事的道:
“血蛛公潛伏數年之久,就連王室都沒有抓住他的馬腳,何等狡猾,所以,一個最不可能的答案,最可能接近真相。”
葉芝自茱恩的話裡聽出一條重要情報,道:
“王室也在追查血蛛公?”
“那是自然,畢竟你和托馬斯都知道血蛛公就潛藏在六大公爵之中,獅心王怎麼可能不知道?”茱恩歎了口氣,“隻是這事一旦公開,先不說王室的權威會遭受質疑,就連六大公爵之間也會互相攻訐,血蛛公很可能坐收漁利,所以王室隻能暗中調查。”
茱恩頓了一下,道:“以我推測,獅心王派出追查血蛛公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國王之手’柯林。”
柯林…葉芝腦中閃過那巨漢般的身影,沉吟道:
“這麼說來,隻要我們能鏟除血蛛公,就等於為陛下去除一大心病,封賞進爵是板上釘釘?”
“對你來說,是這樣的。”茱恩淡淡地說,“你要真能除掉血蛛公,等於瓦解了猩紅結社的陰謀,憑這份功績,陛下封你為公爵也不足為奇!”
葉芝心頭一動。
擁有公爵頭銜,等於有了建立公國的權利,且對於名望的提升是巨大的,很多超凡者會自願投奔公爵——
這就是名門的號召力!
伯爵的影響力可能還隻局限在國內,可一旦成為公爵,一言一行都可能影響到其他王國,已然位居中庭大陸貴族權力的頂端!
公爵象征的是封建王權,榮辱與共,而教廷則代表著神權。要能成為公爵,葉芝麵對來自教廷的壓力也會減輕許多。
“伱呢?”葉芝關心起茱恩的收益。
調查血蛛公可謂危險重重,茱恩願意幫忙,讓葉芝的情報網得到拓展,葉芝對此很是感謝。
“我?我是為了你的償還人情,在劍河大學你救了我。”茱恩說,“我必須說明,這次行動我可沒有動用蘭尼斯特的眼線,和家族沒有關係。”
“夠義氣!”
“嗬,蘭尼斯特,有債必償。”
“我知道你家的家訓很霸氣,但也不用時常提起。”
“嘖,要你管?”
葉芝又與茱恩商量了番計劃,決定采用排除法,從可疑人員中逐個排查。
今晚在白橡木莊園舉行的,薩福克公爵家的晚宴,就是一個排查的良機。
“還有些朋友之間的規勸,葉芝,你可願意聽?”茱恩忽地有些嚴肅。
“什麼規勸?”
茱恩沉默片刻,道:“那個李·瑪蒂爾達夫人,風評欠佳,她的一些邀請……你還是不要答應為好。”
葉芝眉毛一挑。
風評欠佳?讓我看看到底是怎麼個事!
倫都南岸,白橡木莊園。
星空灑下銀色的月光,照亮典雅的花園,夜鶯婉轉吟唱。
公爵夫人張羅的這場晚宴,邀請了在此次詩節上表現出眾的吟遊詩人們,出席的賓客或是藝術家,或是貴族,排場奢華而不落俗套。
宴會竟是在露天舉行,明亮的燭台將花園籠罩在一片瑰麗的光暈之中,隔著朦朧的燈光,一切都變得尤為美麗。
燭台裡的白蠟燭,一根就可抵上三口之家一月的開銷;餐桌上的銀質餐具昂貴得令人咋舌;身高體態幾乎一致的貌美侍女捧著金盆,洗手水都流淌著魔力痕跡。
克蘭手持煙鬥,站在琥珀色的香檳塔旁,看向身旁的佩倫,道:
“你要走?”
劍河大學幾次相遇,讓克蘭和佩倫之間也互相熟悉,趁著葉芝尚未到來,兩人便相互攀談起來。
“這裡實在太無趣了。”
佩倫深邃的目光,巡視過衣冠楚楚的貴族們,意味深長道:
“黃金每年都會損耗……損耗的黃金化作沙塵,隨風飄蕩,被人們吸入靈魂,讓富人變得傲慢,讓窮人變得凶狠。”
“在富人的晚宴上,我的靈魂隻會變得麻木不仁。”佩倫聳了聳肩,攤手道,“不如去到塵埃裡,拯救那些失足的少女。”
“說人話。”
“附近有座紅磨坊,我打算過去看看,你要一起來嗎?”佩倫誠摯邀請。
“紅磨坊…”克蘭若有所思,南岸發生多起失蹤案件,其中有很多就是紅磨坊裡的舞女與娼妓,這些人就算失蹤,也無人問津。
克蘭的眉頭微微皺起,那些失蹤的貧民,怕是已經淪為血食。
佩倫一臉神往:“就是歌舞廳,舞女們伴著熱情的樂曲露出尾巴和蛇信……”
“等一等。”克蘭伸手打斷,“我自然知道紅磨坊,可為什麼舞女會有蛇信?”
佩倫傲然道:“你以為我是誰?《異種族指南》的作者!南岸有家異族紅磨坊,來之前我早已調查清楚!”
克蘭神色複雜,道:“不愧是你……”
佩倫神神秘秘地道:“其實比起蛇鱗人,我更喜歡純血蛇人,我第二十七任女友就是純血蛇人,她會用尾巴將我的脖頸緊緊勒住……”
克蘭歎氣道:“你還能記住前任女友們的編號,著實讓我敬佩。”
“因為,我對每一任都付出了真心。”佩倫正色道。
“我還記得,她們有的父親好賭,有的母親生病,有的家庭破碎……”
佩倫像是陷入回憶,眼神微微閃動,仰望夜空,輕聲道:
“是俗還是雅,我已經分不清了,我隻知道月亮正圓,我若不去一趟,倒顯得不解風情了。”
克蘭:“……”
克蘭:“我要是得到關於愛神試煉的消息,肯定頭一個通知你。”
這時,飾有伯朗第家徽的馬車駛入莊園。
所有的目光頓時彙聚而來,落在到來的葉芝·伯朗第身上。
不少貴族是首次見到傳聞中的葉芝,眼底露出驚豔之色;參與過詩節的詩人們,則紛紛向這位神選詩人報以尊敬的目光。
理查德、裡爾戈、加爾文紛紛過來向葉芝寒暄。
“葉芝男爵,恭喜你奪得桂冠!”加爾文由衷地道。
葉芝微微一笑,卻又聽見加爾文暗中傳訊道:
“我的父親,近日來的調查已經有了些許眉目……等到晚宴結束之後,我到您的莊園中詳談!”
托馬斯的效率還真高,這麼快就找出了線索…現在的確不是說話的場合,葉芝和加爾文故意聊了些無關話題,隻見薩福克公爵已經來到花園。
他站在走廊的陰影之下,一手拄著手杖,穿著與外界隔絕的鏈甲與風帽,佩戴著鐵麵具,麵具縫隙裡投射出的目光,落在葉芝的身上。
旋即,薩福克公爵微微頷首。
葉芝同樣頷首致意。
葉芝有過耳聞,薩福克公爵所患的麻風病,是來自巫師的疫病詛咒,他少年時也曾風光無限,在身染麻風後便深入簡出,隱居幕後。
他的夫人李·瑪蒂爾達,來自神庭帝國的一個古老世家,與薩福克公爵的婚姻屬於政治聯姻。這個女人手段老練,僅憑一己之力就將整個家族的產業打理得井然有序,雖然屢有負麵傳聞,卻也從來沒有人拿出過切實的證據。
此刻,李·瑪蒂爾達挽著薩福克公爵的手臂,攙著丈夫走下台階。她穿著一襲火紅長裙,笑容親切,足以讓每位賓客都不覺得自己被冷落。
歲月讓她的容姿更顯風韻,就連笑時眼角的細紋,都仿佛漾開的漣漪。
兩人向著葉芝走來。
距離葉芝數步之遠,薩福克駐足,從麵具底下發出沉悶沙啞的嗓音:
“我拜讀了你的詩作,葉芝閣下…是首優秀的詩篇,給予了我極大的鼓舞。”
“這是我的榮幸。”葉芝不卑不亢地道。
“我希望你能享受這場晚宴。”薩福克頓了一下,道,“請原諒,我的身體不容許我長時間徘徊,請容我回房靜養。”
“當然,您請便。”葉芝道。
“親愛的,要我扶你回房間嗎?”李·瑪蒂爾達夫人溫柔地道。
“不必了,我還沒有到不能行走的地步。”
薩福克公爵語氣略顯生硬,拄著手杖,步伐蹣跚,消失在走廊拐角。
葉芝收回視線,發覺公爵夫人也恰好收回目光,兩人的視線不約交彙。公爵夫人怔了怔,露出一抹微笑,旋即道:
“他是個倔強的人,一直在與麻風病做抗爭。”
葉芝點頭道:“令人敬佩。”
“閣下也讓我敬佩,如此年輕,卻已成為整個金獅最為著名的吟遊詩人。”公爵夫人抿嘴淺笑,“我還不了解你的喜好,不知道這些安排合不合你的心意…但願這場晚宴,能夠讓你滿意。”
葉芝巡視場地,客套道:“能看得出東道主的高雅品味與藝術熏陶,您費心了。”
公爵夫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了番葉芝,低垂眼簾,道:
“實不相瞞,我邀請您到來,是有件事有求於您……”
“請問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