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月豬在豬型魔獸裡屬於高顏值的一種。通體白色,銀色鬃毛隨風飄逸,一對白玉似的獠牙向上拱起,顯得趾高氣昂。
但此刻,這頭體格龐大的月豬,悻悻跟在席琳的身後,好似做錯事的孩童,抬眼打量葉芝背影的目光裡,充滿了警惕與畏懼。
月豬有苦難言。
時間倒退回一刻鐘前。
月豬原本在林地裡刨食,吃著蘑菇哼著歌,突然就被人類給揍了。
堂堂月光教派的在編人員,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嗷的一聲就衝葉芝撲了上去。
結果被打得毫無招架之力,險些被做成火鍋,好在席琳及時趕到,這才讓月豬幸免於難。
而葉芝儼然給月豬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帝級魔獸的威嚴蕩然無存,月豬夾緊尾巴,邁著小碎步跟在席琳背後。
席琳看在眼底,銀眸深處閃過深藏的訝異。
帝級魔獸無不是睥睨一方的強者,擁有稱王稱帝的氣勢,然而,月豬麵對葉芝,竟被壓得抬不起頭。
‘葉芝晉升五環不久,實力卻已遠在月豬之上,這名神選者的天賦,屬實是不可思議……’
席琳手指前方,不露聲色地道:
“葉芝閣下,那裡就是自然教派菲伊祭司的居所。”
循著看去,隻見一顆古樹般高大的紅色鵝膏菌,菌杆上建著窗戶和木門,還分上下兩層,儼然一座蘑菇屋。
葉芝想起自然教派的神職人員,主要是些德魯伊,通常會選擇居住在樹屋或者蘑菇屋當中。
他們所信奉的自然之神,有時以智慧的男性長者形象顯現,其信仰在精靈中最為常見。
——總算有位男性神祇了屬於是。
自然教派喜歡隱居在森林深處,自願擔任自然的守護者,很少與人類社會打交道。
“菲伊祭司應該會介意外人拜訪?”葉芝道。
“有我引薦,你算不得外人,請吧,葉芝閣下,我再讓菲伊祭司與你講述需要注意的地方。”
席琳伸手推開木門,一座由藤蔓交織成的樓梯出現在葉芝眼前。一樓室內陳設著煉金釜、櫥櫃與盆栽,栽種著龍涎草、幽靈菇、骨棘等珍稀草藥,有蝴蝶穿過窗戶飛舞在陽光照射的廳室。
“席琳,他是……”
蝴蝶籠罩著一團翠綠色的光芒,發出小女孩稚嫩且遲疑的嗓音。
“這位是青春女神的神選者,五環吟遊詩人,葉芝·伯朗第。”席琳介紹道,“我邀請他與我一同治理月神井。”
席琳頓了一下,看了眼葉芝,又注視著蝴蝶道:
“他值得信任,祭司可以放心。”
“你們上來吧。”
蝴蝶飛往二樓,引領葉芝一行人登上藤蔓樓梯。
一個戴著尖頂女巫帽,抱著比她個頭還要高的橡木法杖,約有一米五高的小蘿莉,留著深藍近乎烏黑的長發,輕聲細語地自我介紹道:
“幸會,神選詩人,我是自然教派的菲伊……我聽說過你的事跡,你的名聲已隨吟遊詩人的腳步,傳至這偏遠的深林。”
她看起來隻有十歲出頭,但女巫的年齡絕不能用樣貌來判斷。
葉芝微微頷首,道:“我想請教祭司,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前去消滅那頭鹿首精?”
麵對直接了當的提問,菲伊遲疑了片刻,道:
“鹿首精通常在無月的夜晚,伴隨著狂暴的魔力亂流現身,而據我的觀察,今晚就是鹿首精的現身之夜……”
“它會把闖入森林者變形為樹人,這種舊紀元的古代魔法,非常克製魔網法則下的魔法。”菲伊鄭重其事地道,“你們千萬要當心!”
葉芝微微頷首。
在密涅瓦建立魔網之前,人類無法掌握魔法的力量,隻能用劍與擅長巫術的蛇人、精怪、邪靈抗爭。
那是一段,劍與巫術的黑暗時代。
後來,密涅瓦建立的魔網,將無序的上古魔力轉化為可供人類調用的法力,人類由此誕生出與巫師相抗衡的法師。隨後湧現的法師天才梅林,開創七大法術流派,將人類的法師之道帶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魔網覆蓋大陸,自然也會出現漏洞。經由漏洞脫離魔網的魔力,會逐漸狂暴,向著無序的上古魔力靠攏。
鹿首精,便是從上古魔力裡誕生的精怪,它身上流淌的魔力會汙染連同月神井在內的聖物,若不及時處理,此地的魔網都會發生崩潰,從而造成更大的隱患。
“我和雪鴞怎麼說也是魔法神選,維護魔網,也算是本職工作……”
葉芝暗道:“沒準還能從鹿首精的身上獲取契機,讓雪鴞掌握【古代魔法】!”
古代魔法幾乎與人類絕緣,隻有精靈這種天生與魔法親和的種族才能掌握。比起當代魔法,古代魔法更為粗獷,消耗與威力都是成倍提升,且極為克製防護法術。
由於消耗倍增,且更容易遭受魔力反噬,古代魔法的研究一度遭到法師公會的禁止。
但法師對於真理的追求是永不止步的。
久而久之,對於古代魔法的研究逐漸放開,但許多人終身一無所獲。
能掌握古代魔法的人類,大多已是位於法師界的大師,且不會輕易示人。
“以雪鴞的魔法天賦,以鹿首精為範本學習古代魔法,豈不是手到擒來?”葉芝暗忖道。
鑽牙忽然道:“你既然想讓雪鴞學習【古代魔法】,為什麼不請教一下神奇的智慧之魚呢?”
葉芝一愣,好像是這麼個道理,道:“費坦,你會嗎?”
費坦老實道:“以前會,現在都忘光了。”
葉芝:“……”
能理解,學過的都還給魔法女神了。
夜幕降臨。
昏黑的密林裡,大霧籠罩,看不見半點光亮。
席琳暫時將月豬收回魔寵位麵,與葉芝、格蕾一同深入濃霧,低聲道:
“露恩是月神的名諱之一,這座露恩林地便供奉著月神井,想來,那頭鹿首精就藏身在月神井的附近……”
“為什麼這麼肯定?”
“因為月神井的井水魔力充盈,鹿首精也會產生覬覦,所以我們先往月神井靠攏。”
越往林地深入,空氣越發地稀薄,氣氛逐漸陰森,連呼吸都變得費力。夜色中,鬆針落地的輕聲就如同鬼魂的腳步。
葉芝留意到一顆高大的榕樹,長在樹乾上的樹瘤好似人臉,仔細一看,發現左右都是人麵樹,那一張張掙紮的人麵,就像是靈魂被釘入了樹乾當中。
葉芝眉頭一皺,退至格蕾身後。
撲棱棱——
烏鴉扇翼從密林間飛過,一陣腥風卷過密林,樹葉的震顫好似人麵樹的哀嚎,隻見那道黑風落在三人身前,幻化成三頭射出猩紅目光的幽魂狼。
格蕾的飛斧從幽魂狼的身軀裡直接穿了過去,回旋一圈,重新飛回格蕾的手中,皺眉道:
“葉芝,這些狼好像不怕戰技!”
“因為是沒有實體的召喚生物,交給我——”
葉芝的袖口射出哐啷作響的鐵鏈,鐵鏈湧動著黑霧,直接將一頭幽魂狼的脖頸緊緊鎖住。
幽魂狼的目光猙獰,惡狠狠地齜牙,卻掙脫不開狂獵之鎖。
葉芝的雙眸一凜,眼底躍動著血紅色的光芒,力量在‘賜福·狂怒’的增持下成倍提升。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