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爭就是勢與勢的碰撞,爭的也不是對錯,目的也不是消滅對方,而是攫取最大的利益……”
“還有一種是道統之爭,更加殘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勢強的時候,就施展雷霆手段,獲取最大的話語權和利益。”
“勢弱的時候就蟄伏,慢慢積蓄自己的勢,等待時機來臨。”
“王安石數次拒絕朝廷征召,用三十年養望,就是在積蓄自己的勢。”
“然後一遭為相,就開啟變法,強行推動自己的政策……”
“雖然最後失敗了,但他養望蓄勢的做法,就是黨爭的真諦所在。”
陳景恪不禁想起了前世看過的一部電視劇,大明王朝1566。
徐階鬥嚴嵩就是這個套路。
蟄伏二十年積蓄自己的勢。
沒有什麼刀光劍影,更沒有快意恩仇,有的隻是苟且。
一直等到時機到來的那一天,頃刻間天翻地覆,一舉將嚴嵩父子扳倒。
可是……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徐達為什麼要沒頭沒腦的說這番話?
徐達看出了他的疑惑,卻並未直接解釋,而是說道:
“王安石為相之後,從未試圖用嘴說服對手,而是雷厲風行強行推動變法……”
“因為他知道,大家的矛盾不在於誰對誰錯,更不是簡單的利益衝突,而是道不同不相與謀。”
“道理還有辯論的機會,利益還可以妥協,道統之爭有進無退……”
“與其浪費口舌,不如先推行自己的道。”
“等變法成功,對手自然而然會自己去調整,適應新的法度……”
“如果失敗,則道統毀滅……”
“你和儒生們的鬥爭,往小了說一文不值,不就是一個長發短發嗎?”
“但往大了說就是道統之爭……”
“你是不是覺得,這次鬥爭為何如此簡單?儒生們的反抗也不是很激烈?”
陳景恪點點頭,儒生們確實沒有怎麼抗爭。
除了寫寫文章打打嘴仗,什麼都沒做。
不過,在他看來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就是一個發型,一個風俗習慣而已。
或許涉及那麼一點禮法問題,可也不應該這麼嚴重。
就算剃短發又能如何?
自己又沒有提出什麼學說思想,撼動不了儒家的地位。
突然,他想到徐達方才的話,剃發往小了說不值一提,往大了說涉及到道統。
很明顯,儒家選擇了大事化小。
可為什麼他們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答案很簡單,自己背後站著的是皇帝,又有徐達和藍玉表態支持。
如果他們強行抗爭,很可能會招致皇帝的打擊。
最後抗爭失敗,儒家的臉麵丟的更大。
或者說,文官們也知道,這是勳貴群體對他們的反擊。
知道爭不過,又理虧的情況下,選擇了視而不見。
所以,從始至終都隻是普通儒生們在抗議,大儒全都保持了沉默。
文官係統也並沒有做出什麼應激反應。
可還是那個問題,我今天來不是聽伱講課的。
你不應該解釋一下,為何利用我嗎?
就算想找個機會打擊一下文官。
以咱們的關係,你直接告訴我,我會不同意嗎?
徐達就像是沒有看出他在想什麼,繼續說道:
“剃發不論是道統之爭也好,利益之爭也罷,你都占據著絕對優勢。”
“可你竟然沒有行雷霆手段,以最快的速度推行此法,而是試圖說服彆人。”